夜雨如織,細密的雨絲將顧家彆墅籠罩在一片迷蒙之中。蘇晚獨自站在西翼廢棄花園的涼亭下,雨水順著簷角滴落,打濕了她的袖口。她手中緊握著那枚微型通訊器,顧晏辰的聲音低沉而清晰:“他快到了,記住,你不是在演戲——你必須相信自己已無路可退。”
她深吸一口氣,任寒風灌入衣領。她已脫下婚紗,換上一襲深色風衣,像一隻折翼後掙紮起飛的鳥。她將自己置於絕境:向蘇明遠的舊部發出求救信號,透露文件已被顧晏辰發現,而她即將被滅口。
遠處,一輛黑色商務車破雨而來,無聲地停在花園暗處。車門打開,一個高大身影撐傘走來——蘇明遠。
他穿著剪裁考究的深灰大衣,銀絲摻雜的鬢角在雨中顯得格外冷峻。三年未見,他眼尾添了細紋,卻依舊氣勢逼人,像一頭蟄伏已久的獵豹,眼神銳利如刀,直刺蘇晚。
“晚兒。”他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久彆重逢的複雜,“你竟真的活到了今天。”
蘇晚站在原地,雨水順著發梢滑落,她望著這個曾將她棄如敝履的父親,喉頭微動,卻隻吐出兩個字:“父親。”
沒有溫情,沒有質問,隻有兩個字,像冰麵裂開的第一道縫隙。
蘇明遠走近,傘沿微微傾斜,遮住她頭頂的雨。他凝視著她,目光從她蒼白的臉,移到她緊攥的袖口,嘴角浮起一抹難以捉摸的笑:“你母親死後,我把你送走,是為保你性命。可你偏偏要回來,還頂替你姐姐嫁進顧家——你可知,這一步,足以讓你萬劫不複?”
“萬劫不複?”蘇晚冷笑,“父親,您當年親手將我推入深淵,如今卻假惺惺說為我好?您可記得,是誰在母親病危時切斷醫藥費?是誰將我送去偏遠寄宿學校,任人欺淩?您給的‘性命’,不過是一條苟延殘喘的狗命!”
蘇明遠眼神一沉,卻未動怒。他緩緩道:“你以為我無情?我是在護你。蘇家不能有汙點,你母親的病,你的存在,都是汙點。我讓你走,是讓你活。”
“可您為何又要派人監視我?為何要黑衣人奪走那份文件?”她步步緊逼,“您怕的,不是我活著,是怕我**知道**。”
蘇明遠沉默片刻,忽然低笑:“你知道什麼?那份文件?它能證明我參與三年前的謀殺?可你有沒有想過——若我真的想殺你,你早死了十次。”
他逼近一步,聲音壓得極低:“我派人接你,是信你仍是蘇家的女兒。可若你已投靠顧晏辰,成為他的刀——那我,也隻能親手斬斷這最後一絲血脈。”
雨聲驟急。
蘇晚望著他,忽然笑了:“父親,您錯了。我不是來投靠您的,我是來**談條件**的。”
“哦?”
“文件在我手裡。我可以交給您,但您必須答應我三件事。”她目光如炬,“第一,停止對顧晏辰的追殺;第二,交出‘殘月會’在顧氏董事會的內鬼名單;第三——我要蘇氏集團10%的股份,作為我母親當年被侵占的遺產補償。”
蘇明遠怔住,隨即大笑,笑聲在雨夜裡顯得格外蒼涼:“你倒是學得快。可你不怕我答應後,再殺了你滅口?”
“您不會。”蘇晚直視他,“因為您需要我。您需要一個‘活著的蘇晚’來證明您仍有掌控力。而且——”她微微側頭,“您真正怕的,不是文件,是‘殘月會’。您怕他們借這份文件,反噬您。”
蘇明遠笑容漸斂,眼神驟然銳利:“你……怎麼知道‘殘月會’?”
“黑衣人袖口的符號,”她淡淡道,“和您書房第三格抽屜裡的那枚青銅印章,一模一樣。”
蘇明遠瞳孔驟縮。
那一瞬,蘇晚看見了他眼底的震動——不是憤怒,而是**恐懼**。
原來,他也在怕。
雨聲中,父女二人靜立對視,像兩頭在暴雨中對峙的野獸,親情早已被權謀啃噬殆儘,隻剩赤裸的博弈。
良久,蘇明遠緩緩開口:“好。我答應你。但你要先交出文件。”
“不。”蘇晚後退一步,轉身走向雨幕,“您先履行第一條——停止追殺顧晏辰。我確認後,才會交出文件。交易,從您先讓步開始。”
她身影漸隱於雨夜,隻餘聲音飄散在風中:“父親,這一次,換我來執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