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樺嶺的夜,靜得可怕。
蘇晚站在廢墟中央,雙臂張開,瞳孔已完全化為銀灰色,仿佛兩輪冷月懸於深淵之上。她的神經增幅器在頸後發出刺耳的嗡鳴,表麵裂開細紋,滲出暗紅血絲。
她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道活著的痛覺頻譜——所有被“殘月會”傷害過的人,他們的哀嚎、抽搐、絕望,都通過神經網絡彙入她的意識。
她聽見了千萬人的痛。
起初,這是力量。她用它擊潰敵人,審判罪者。
可漸漸地,她分不清哪些痛是彆人的,哪些是自己的。
她的記憶開始崩解——母親的臉模糊了,顧晏辰的聲音遙遠了,連“蘇晚”這個名字,都像風中殘燭。
她隻記得痛:被注射的痛、被背叛的痛、被遺忘的痛……億萬種痛在她顱內交響,彙成一曲無儘的悲鳴。
“我……是神?”她喃喃自語,聲音空洞,“還是……痛本身?”
安全屋內,林昭盯著監控屏,臉色慘白。
“她的腦波頻率已突破臨界值,”技術員顫抖道,“‘涅槃α’完全失控,她正在吸收整個城市的負麵神經信號……再這樣下去,她會變成一個活體黑洞,吞噬所有靠近她的人。”
顧晏辰攥緊拳頭:“必須切斷連接!”
“不行。”林昭搖頭,“強行斷開會引發神經爆炸,她會死,而且——”他頓了頓,聲音沙啞,“她現在是唯一能徹底摧毀‘殘月會’的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對罪惡的審判。”
“可她已經不是蘇晚了。”顧晏辰低吼,“她成了他們最怕的東西——一個沒有人性的複仇機器。”
林昭沉默良久,忽然笑了:“不,她還有人性。隻是被埋得太深。現在,需要有人……把她拽回來。”
他摘下耳機,走向實驗室深處。
午夜,蘇晚的意識已漂浮在虛空中。
她看見自己站在無儘的長廊裡,兩側是無數扇門,每扇門後都傳來哭喊。她推開一扇,是母親在病床上伸出手;再推一扇,是顧晏辰在雨中喊她的名字;又一扇,是年幼的自己蜷縮在角落,無人問津。
“你們……都痛嗎?”她輕聲問。
“是的。”無數聲音回應,“救救我們。”
“好。”她閉上眼,“我來承載你們的痛。”
她張開雙臂,準備將所有痛苦徹底納入體內——她要成為真正的“痛覺之神”。
就在這一刻,一道熟悉的旋律響起。
是鋼琴曲,《月光》第一樂章。
她猛地一震。
那旋律來自她的記憶深處——母親在她十歲生日那天彈的曲子。
溫柔,安靜,沒有一絲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