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父親羅修安的允準,羅念君終是能踏入那座素來緊閉的私人庫房。
這座庫房坐落於侯府最僻靜的西北角,平日裡鮮少有人踏足,唯有幾個老成持重的管事,每月會按著規矩進去清掃打理一番。
她抬手推開那扇沉甸甸的烏木大門,門軸發出一聲沉悶卻不刺耳的聲響,像是沉睡多年的巨獸緩緩睜開了眼。
與預想中積滿灰塵、黴味撲鼻的景象截然不同,庫房內竟乾淨得一塵不染。
陽光透過高處的雕花窗欞,斜斜地灑下幾縷金輝,照亮了空氣中浮動的微塵,也照亮了一排排整齊擺放的紫檀木架。
架上琳琅滿目的古玩玉器、綾羅綢緞,皆被擦拭得鋥亮,泛著溫潤的光澤。
多福見她進來,侯在門口,忙不迭地弓下身,垂首斂目,恭敬地低喚:“大小姐,您隻能從侯爺的庫房裡拿走一件物品。”
羅念君微微頷首,蓮步輕移,沿著木架緩緩踱步,她的目光一一掃過那些價值連城的物件,玉雕的如意溫潤通透,鑲嵌著寶石的匣子流光溢彩,繡著金線的錦緞華美繁複,可這些都入不了她的眼。
她要找的東西,定然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果不其然,當她走到庫房最深處,在一個被厚重木箱遮擋的旮旯裡,瞧見了一個被紅布嚴嚴實實蓋著的匣子。那紅布雖有些陳舊,卻依舊色澤明豔,想來是時常被人打理。
她走上前,伸手掀開紅布,露出底下的紫檀木匣,匣子約莫一尺見方,四壁皆雕刻著栩栩如生的纏枝蓮紋,紋路細膩流暢,刀工精湛絕倫,一看便知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做工精良到了極點。
羅念君的指尖輕輕拂過匣身的紋路,心中已然有了數。
她深吸一口氣,伸手扣住匣子的銅質搭扣,輕輕一掰,隻聽“哢噠”一聲輕響,匣子應聲而開,匣內鋪著一層柔軟的白色錦緞,錦緞之上,靜靜躺著一根羽毛。
那羽毛約莫半尺長,羽梗呈深邃的墨色,羽片卻暈染著赤、橙、黃、綠、藍、靛、紫七種顏色,宛如一道被裁下的彩虹,墜落於這方寸木匣之中。
陽光落在羽片上,折射出流光溢彩,晃得人幾乎挪不開眼。
羅念君的眼眸微微一亮,心頭湧上一陣狂喜,沒錯,這正是她要找的火鳳之羽。
傳說中,這是神鳥鳳凰遺落凡間的羽毛,蘊含著一股神秘莫測的力量,不僅能醫治世間所有疑難雜症,甚至有著起死回生的奇效。
她滿意地點了點頭,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
她小心翼翼地將紅布重新蓋回匣子上,轉頭對一旁候著的多福吩咐道:“多福,拿著這個,隨我回汀蘭院。”
多福不敢怠慢,連忙上前,雙手恭恭敬敬地捧起木匣,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庫房,沿著青石板鋪就的小徑,緩緩朝著汀蘭院的方向走去。
剛踏入汀蘭院的院門,一道身影便急匆匆地迎了上來,正是她的貼身丫鬟青芷。
青芷的臉上滿是焦灼之色,眼眶微微泛紅,一見到羅念君,便連忙上前拉住她的衣袖,上下打量著她。
看見多福遠去的背影,青芷才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小姐,您可算回來了!您方才去夫人院裡,有沒有被夫人刁難?夫人有沒有對您動用家法?”
青芷心裡清楚得很,夫人常氏素來與小姐不睦,今日竟一反常態,隻讓小姐一人前去,定是憋著一肚子的火氣,要在小姐身上發泄一通才肯罷休。
自打羅念君離開汀蘭院,青芷就沒片刻安生過,她在院門口來回踱步,腳尖幾乎將青石板都磨平了,一顆心更是懸在嗓子眼,生怕自家小姐受了半分委屈。
羅念君看著青芷滿臉擔憂的模樣,心中掠過一絲暖意。她抬手拍了拍青芷的手背,唇角噙著一抹安撫的笑意,柔聲說道:“我無妨,你不必擔心。你現在去前院一趟,讓馬夫備輛馬車,等會兒我要去趟英國公府。”
青芷聞言,仍是不放心,又仔仔細細地打量了羅念君好幾遍,見她神色如常,衣衫整齊,身上也沒有絲毫傷痕,這才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