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火油中摻雜了辣椒粉和石灰粉,遇熱揮發,形成刺鼻的煙霧。蠻族士兵被嗆得睜不開眼,咳嗽連連。
“撤!快撤!”拓跋烈氣得暴跳如雷,卻無可奈何。
第三次進攻,又被打退了。
但曉月知道,這是最後的底牌了。霹靂車暴露後,蠻族會有防備。而且火油已經用完,再也組織不起這樣的反擊。
夜幕降臨,戰場暫時沉寂。
曉月召集各村民團隊長開會。油燈下,每個人的臉色都很凝重。
“箭矢還剩三成,滾木礌石還剩兩成,火油用完了。”李家村的隊長彙報,“傷員一百三十七人,其中重傷二十八人。”
“我們村也差不多。”另一個隊長說,“最多還能撐一天。”
曉月沉默了片刻,忽然問:“如果……我們放棄村子呢?”
眾人都愣住了。
“曉月營長,你的意思是……”
“蠻族的目標是雲州城,不是這些村子。”曉月分析道,“他們掃蕩外圍,是為了清除障礙,補充給養。如果我們主動放棄,集中力量……”
她走到地圖前,手指點在一個位置:“黑風嶺。這裡地形險要,易守難攻。如果我們能把蠻族引到這裡,利用地形阻擊,至少能拖延三天。”
“可是村子……”有人猶豫。
“村子可以重建,人命不能。”曉月斬釘截鐵,“財先生說過,真正的守護,不是死守一磚一瓦,是保住有生力量。隻要人還在,家就能再建。”
眾人麵麵相覷,最終都點了頭。
“那……怎麼撤?”
曉月早有方案:“今夜子時開始,分批次撤離。老人孩子先走,由醫療隊護送;青壯年斷後。記住,撤的時候不要慌,按演練的來。每個村子留幾個人,在空房子裡布置陷阱,給蠻族留點‘禮物’。”
方案確定,眾人分頭準備。
子時,月黑風高。
十八個村子,五千多百姓,開始悄無聲息地撤離。沒有哭喊,沒有混亂,隻有輕微的腳步聲和壓低的話語聲。這是平時演練的結果——每月一次的應急疏散,此刻發揮了作用。
曉月留在最後。她站在李家村的牌坊下,看著空蕩蕩的村子,心中湧起複雜的情緒。這裡是她重生開始的地方,如今又要親手放棄。
“曉月姐,該走了。”石頭輕聲提醒。
曉月點點頭,最後看了一眼,轉身融入夜色。
他們撤得及時。第二天清晨,蠻族發動總攻時,麵對的是一座座空村——以及各種意想不到的“禮物”:推開房門會觸發弩箭,踩到井沿會掉進陷坑,甚至有些房子裡,用竹竿支著鍋蓋,一碰就會砸下一盆石灰。
拓跋烈氣得七竅生煙,卻不得不放緩推進速度,逐一排查陷阱。
這為百姓撤離贏得了寶貴時間。
中午時分,五千多人安全撤到黑風嶺。這裡是一處天然險隘,兩側是陡峭的山崖,中間隻有一條狹窄的通道。
曉月立即組織布防:在山崖上堆放滾石,在通道設置路障,在製高點布置弓手。雖然條件簡陋,但地形優勢彌補了兵力的不足。
一個時辰後,蠻族前鋒到了。
看著險要的地形和嚴陣以待的百姓,拓跋烈猶豫了。強攻必然損失慘重,繞路又太費時間。
“主帥,不如分兵。”一個謀士建議,“主力繼續前進,留三千人圍住這裡。他們沒多少糧草,困幾天就完了。”
拓跋烈想了想,點頭:“好。留三千人,給我困死他們!”
蠻族主力繞開黑風嶺,直奔雲州城。留下三千人,在山下設營,把黑風嶺圍得水泄不通。
曉月站在山崖上,看著下麵的營寨,眉頭緊鎖。困守不是辦法,糧食隻夠三天,而且傷員需要藥品。
“必須突圍。”她對眾人說,“但不是硬衝,是智取。”
她召集各隊長,製定了一個大膽的計劃。
深夜,黑風嶺上忽然響起喊殺聲,火把晃動,人影憧憧,像是要趁夜突圍。
山下的蠻族立刻警戒,弓弩上弦,嚴陣以待。
但等了一夜,山上隻是虛張聲勢,並未真正出擊。
第二天白天,又是如此。時而鼓聲大作,時而號角連天,但就是不出來。
蠻族被搞得疲憊不堪,精神緊張。
第三天夜裡,真正的突圍開始了。
但不是從正麵,是從後山——那裡有一處幾乎垂直的懸崖,蠻族認為不可能有人能下去,所以隻派了少量兵力看守。
曉月親自帶隊。一百名疾風營隊員,用繩索和鉤爪,悄無聲息地滑下懸崖。落地後,迅速解決了看守的蠻兵,然後兵分兩路:一路襲擊蠻族糧草營,一路製造混亂。
“走水了!糧倉走水了!”
“敵襲!敵襲!”
蠻族大營亂成一團。就在他們忙著救火、迎敵時,山上的百姓主力從正麵衝了下來!
裡應外合,三千蠻族被徹底擊潰。
曉月沒有追擊,而是帶著百姓迅速轉移。等拓跋烈得到消息派兵回援時,黑風嶺已經空無一人。
而此時,距離蠻族圍城已經過去了五天。
雲州城下,戰鬥進入了最慘烈的階段。
蠻族動用了所有攻城器械,日夜不停地進攻。城牆多處破損,守軍傷亡過半。楊振武左臂中箭,簡單包紮後繼續指揮。連小蓮都上了城牆,帶著醫療隊救治傷員。
第六天清晨,蠻族發動了總攻。
拓跋烈親自擂鼓,兩萬蠻族如潮水般湧向城牆。雲梯搭上,衝車撞擊城門,投石機將火球拋入城中。
眼看就要城破,忽然,蠻族後方響起了喊殺聲!
是曉月!她帶著五千百姓,從後方殺了過來!
雖然都是普通百姓,雖然武器簡陋,但五千人的衝鋒,聲勢駭人。更關鍵的是,他們不是亂衝,而是有組織的:前麵是拿著簡易盾牌的壯漢,中間是長槍手,後麵是弓手和投石手——完全是按照《守城要訣》裡的陣型。
蠻族腹背受敵,陣腳大亂。
城牆上,楊振武抓住機會,下令打開城門,守軍全線出擊!
內外夾擊,蠻族大敗。
拓跋烈在亂軍中身亡,兩萬蠻族死傷過半,餘部潰散北逃。
雲州城,再次守住了。
戰後清點,百姓傷亡兩千餘人,守軍傷亡三千。但蠻族的損失更大——留下了一萬五千具屍體。
皇帝下旨,嘉獎所有參戰軍民。曉月被特封為“巾幗校尉”,是開國以來第一個獲此殊榮的女子。
但曉月沒有接受封賞。戰事一結束,她就帶著疾風營,回到了北境那些被摧毀的村子,幫助重建。
這天,她站在北山村的重建工地上,看著村民們熱火朝天地乾活。新的房屋在廢墟上立起,新的田地已經開墾,孩子們在臨時學堂裡讀書。
石頭跑過來:“曉月姐,蓮姨和念武哥來了。”
曉月轉身,看見小蓮和念武走了過來。小蓮手裡捧著一件東西,用紅布蓋著。
“蓮姨。”曉月行禮。
小蓮看著她,眼中滿是欣慰:“曉月,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還要好。”
她揭開紅布,裡麵是一柄劍——不是神兵利器,隻是一柄普通的鐵劍,劍鞘上刻著兩個字:“護生”。
“這……”曉月愣住。
“這是財先生用過的劍。”小蓮輕聲說,“不是那柄赤霄,是他平時教學生用的普通劍。他去世後,我一直收著。今天,我覺得該傳給你了。”
曉月雙手接過,沉甸甸的。
“財先生說過,劍不在手,而在心。”小蓮說,“但你既然選擇了這條路,手裡也該有把劍。不是用來殺人,是用來守護。”
曉月拔出劍。劍身光潔,映出她堅定的麵容。
“我會的。”她說,“不是為了報仇,是為了讓更多孩子,不用經曆我經曆過的。”
遠處,臨時學堂裡傳來孩子們的讀書聲:
“劍不在手,而在心裡;財不在囊,而在手上……”
曉月收劍入鞘,轉身望向北方。
那裡,長城蜿蜒,冰雪覆蓋。
但她知道,春天總會來的。
而她要做的,就是在那之前,守住這片土地,守住這些聲音。
風揚起她的發絲,拂過麵紗下的臉龐。
那上麵,有一道淡淡的疤痕——是十年前那場大火留下的。
但她不再遮掩。
因為這道疤,不是恥辱,是勳章。
是一個幸存者,變成守護者的證明。
她握緊劍柄,大步走向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們。
背影在夕陽下拉得很長,很堅定。
像極了當年的財有武。
又像極了一個全新的開始。
遠處,銀杏樹的影子投在地上,斑駁而溫柔。
仿佛在說:去吧,孩子。你找到了自己的路。
而這條路,會越走越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