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終局之戰
野狼坡的秋意越來越濃,山上的楓樹開始泛紅,田裡的莊稼也到了收獲的季節。采礦合作社的第一批鐵器終於打製完成——二十把改良鋤頭,十五把鐮刀,還有十套簡單的木工工具。雖然粗糙,但足夠結實耐用。
周鐵和柳依依在野狼坡已經待了兩個月。這兩個月裡,合作社從無到有,識字班從十幾個孩子發展到五十多人連大人都來聽課,醫館從臨時搭建變成有固定場所、有常駐“土郎中”的小型醫療點。野狼坡的變化,周圍村子都看在眼裡,陸續有人來參觀學習,甚至提出也想辦合作社、識字班。
“該走了。”這天傍晚,周鐵對柳依依說。
柳依依正在整理這段時間收集的故事和歌謠,聞言抬起頭:“這麼快?”
“野狼坡已經走上正軌,陳爺爺他們能自己管理了。”周鐵望向窗外,夕陽把村莊染成金色,“而且,趙參軍上次帶來的消息……我總覺得不踏實。朝中有人想對財武一脈下手,咱們得回去,看看能做什麼。”
柳依依沉默片刻,點點頭。她明白,野狼坡隻是起點,更大的戰場在彆處。
第二天,他們向村民們告彆。送彆的場麵讓兩人都濕了眼眶——幾乎全村人都出來了,老人們拉著他們的手不放,孩子們抱著柳依依的腿哭,漢子們把合作社的第一批鐵器裝上車,說是給學院的禮物。
陳族長把兩個布包分彆交給他們。給周鐵的是野狼坡特有的一種礦石樣本,打磨成了劍的形狀;給柳依依的是一本手抄冊子,裡麵是村民們口述的故事、編的歌謠,還有孩子們學識字後寫的第一批歪歪扭扭的字。
“這是咱們的心意。”陳族長聲音哽咽,“野狼坡永遠記得你們。等合作社賺錢了,我們要建真正的學堂,請真正的先生,還要派人去雲州學習……到時候,你們一定要回來看看。”
馬車駛出野狼坡時,周鐵回頭望去。村口的老槐樹下,村民們還在揮手,身影在秋陽中漸漸模糊。但他知道,有些東西已經在這裡紮下了根,再也不會消失。
回雲州的路上,兩人明顯感覺到氣氛不同了。沿途經過的村鎮,百姓們談論的話題多了很多新內容:哪裡辦了識字班,哪裡推廣了新農具,哪裡的婦女組成了紡織合作社……財有武的名字被頻繁提起,不是作為高高在上的英雄,而是作為一個榜樣,一種精神。
在一個叫清水鎮的地方,他們甚至看到了令人驚訝的一幕:鎮中心的廣場上,幾十個人圍成一個圈,中間一個說書先生正在講《財有武賦》裡的故事。講到財有武創立義商會時,一個漢子站起來大聲說:“咱們也辦個互幫會怎麼樣?農忙時互相幫忙,誰家有事大家幫一把!”
“好!”眾人齊聲響應。
柳依依激動地記錄下這一幕。她知道,她的詩真的開始起作用了。
然而,越是接近雲州,不安的氣氛就越濃。沿途的驛站裡,偶爾能聽到一些官員模樣的客人低聲議論,話語中帶著憂慮。
“……聽說沒有?朝中王相一派又在發難了,說財武一脈聚眾太甚,要嚴查……”
“……各地財武學堂都被盯上了,有些地方已經開始找借口關閉……”
“……義商會的幾個分會負責人被傳喚,說是要查賬……”
周鐵和柳依依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事情比他們想象的更嚴重。
第五天傍晚,他們終於回到雲州城。城門口的檢查嚴格了許多,守城士兵仔細盤問每個人的來曆、目的,連行李都要打開檢查。輪到他們時,士兵看到“財武工學院”的憑證,眼神複雜地多看了幾眼,但還是放行了。
進城後,兩人直奔財武工學院。學院門口比平時冷清,隻有幾個學生在掃地。見到周鐵和柳依依回來,一個學生驚喜地跑過來:“周師兄!柳師姐!你們可回來了!”
“學院裡怎麼樣?”周鐵問。
學生的臉色沉下來:“不太好……這幾天來了好幾撥官府的人,說要檢查學院的資質、賬目,還要查學生的名冊。曉月院長和蓮夫人整天在應付,好多課都停了。”
正說著,曉月從主院走出來。她看起來比兩個月前更瘦了些,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依然堅定。
“院長!”兩人連忙行禮。
曉月看到他們,露出一絲笑容:“回來了?野狼坡怎麼樣?”
“很順利。”周鐵簡要彙報了情況,然後把路上聽到的傳聞說了出來。
曉月聽完,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進來說。”
院長室裡,小蓮也在。這位慈祥的老人看起來疲憊不堪,但腰板依然挺直。她給周鐵和柳依依倒了茶,聽著他們的講述。
“情況確實不樂觀。”小蓮歎了口氣,“王相一派在朝中勢力很大,他們一直看不慣財先生留下的這些東西。說我們聚眾,說我們蠱惑人心,說我們……圖謀不軌。”
“可我們做的都是實實在在的好事啊!”柳依依忍不住說。
“在他們眼裡,好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權力。”曉月冷靜地說,“財先生的精神,本質上是讓百姓自立、互助,這動搖了他們統治的根基——如果百姓自己能解決問題,還要官員做什麼?如果百姓都識了字、懂了理,還能像以前那樣糊弄嗎?”
她頓了頓:“所以這場衝突,遲早會來。隻是比我們預想的快了些。”
“那我們怎麼辦?”周鐵問。
曉月站起來,走到窗邊,望著院子裡飄揚的財武旗幟:“財先生教過我們,麵對強權,硬碰硬是下策。我們要做的,是紮根更深,讓財先生的精神真正成為百姓生活的一部分。到那時,就算他們關了學院,封了義商會,精神也不會死。”
她轉身看著兩人:“周鐵,柳依依,你們這次回來得很及時。王相一派為了打擊我們,正在搜集所謂的‘罪證’。其中最狠的一招,是抹黑財先生本人——說他年輕時殺過人,說他斂財,甚至說他是魔修……”
“胡說八道!”柳依依氣得臉色發白。
“是不是胡說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信。”曉月說,“所以我們需要更多的人站出來,講述真實的財先生,講述財先生精神帶給他們的改變。柳依依,你的《財有武賦》就是最好的武器。周鐵,你在野狼坡的經曆,也是最好的證明。”
她走到兩人麵前,目光如炬:“我要你們做一件事:走遍雲州各縣,收集百姓的故事,收集財先生精神在民間的真實影響。然後,把這些編成書,印成冊,發到千家萬戶。讓事實說話,讓百姓說話。”
周鐵和柳依依重重點頭。他們知道,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但重要性不亞於任何一場真刀真槍的戰鬥。
接下來的三天,兩人在學院裡整理資料,製定計劃。曉月調撥了二十名學生給他們,分成五組,每組負責一個方向:一組收集醫療救人的故事,一組收集農技改良的故事,一組收集互助合作的故事,一組收集教育識字的故事,還有一組收集婦女自立的故事。
柳依依負責總編,周鐵負責統籌和聯絡各地義商會。時間緊迫,他們必須在對手發動全麵攻擊前,完成這部《財有武實錄》。
出發前夜,周鐵獨自來到學院後山。那裡有一片墓地,安葬著為財武事業獻身的人們。最中央的一座墳塋前立著簡單的石碑,上麵刻著:財有武之墓。
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誇張的功績,隻有樸素的五個字。但墓碑周圍,擺滿了百姓自發送來的東西:有新鮮的野花,有自家做的饃饃,有孩子寫的感謝信,有老人刻的木牌……這些都是無聲的紀念。
周鐵在墓前坐下,輕聲說:“財先生,我來了。我隻是個普通的鐵匠,因為您的精神,走上了這條路。現在這條路遇到了難關,我不知道能不能扛過去。但我想告訴您,您沒有白活,您改變了很多人,包括我。”
夜風吹過,墳前的銀杏樹沙沙作響,像是在回應。
就在這時,周鐵忽然感到懷中一熱。他掏出來一看,是那塊從野狼坡帶回來的礦石劍。月光下,礦石泛著淡淡的紅光,仿佛有了生命。
“劍魂不滅……”周鐵忽然想起第二十一章的標題。他明白了,財有武的劍不在墓中,在每一個傳承他精神的人心裡。
第二天一早,五支小隊出發了。周鐵和柳依依帶著醫療組,前往雲州最北的安平縣——那裡曾是瘟疫重災區,也是曉月當年親自帶隊救災的地方。
越往北走,景象越荒涼。戰亂和瘟疫留下的痕跡還未完全消退,有些村莊還是廢墟,有些田地荒蕪著。但就在這樣的環境中,他們也看到了希望:廢墟上建起了新屋,荒田被重新開墾,孩子們在臨時學堂裡讀書。
在安平縣的一個小村莊,他們見到了一個叫春嫂的婦人。春嫂四十多歲,丈夫在瘟疫中去世,獨自帶著三個孩子。最艱難的時候,她想過抱著孩子跳河,是義商會的人救了她。
“他們不光給吃的,還給活乾。”春嫂擦著眼淚說,“教我做豆腐,幫我賣豆腐。現在,我靠賣豆腐能養活三個孩子,還能送他們去識字班。財先生雖然沒見過,但他留的東西,救了我的命。”
柳依依仔細記錄著。這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隻是一個普通婦人的重生。但正是這千千萬萬的普通人,構成了財有武精神的真實血肉。
在另一個村莊,他們見到了一個老郎中。老郎中原本守著祖傳的醫術,秘不示人。是財有武改變了他。
“財先生來找我,不是要我的秘方,是要我教更多人。”老郎中說,“他說,醫術是用來救人的,不是用來發財的。一個人能救幾個?十個人、一百個人能救多少?我想通了,就把我知道的都教了出來。現在村裡有三個‘土郎中’,周圍村子的人都來找我們看病。”
周鐵問:“您後悔嗎?”
“後悔?”老郎中笑了,“看著那些本來會死的人活下來,看著孩子們健健康康長大,有什麼好後悔的?財先生說得對,有些東西,傳出去比捂著更有價值。”
這樣的故事,他們收集了上百個。每個故事都不相同,但核心都一樣:財有武的精神,讓普通人有了改變命運的可能。
然而,就在他們收集故事的同時,對手的動作也越來越快。
第十天,他們收到消息:雲州城裡的財武書院被官府查封了,理由是“未經許可私自辦學”。緊接著,義商會的三個粥鋪被勒令關閉,說是“擾亂市場秩序”。更嚴重的是,朝中下了密令,要求各地嚴查財武相關組織,主要負責人一律傳喚。
周鐵和柳依依連夜趕回雲州。學院裡氣氛凝重,學生們聚在操場上,又憤怒又無助。曉月和小蓮正在和幾個官員交涉,雙方都很激動。
“楊大人,書院教的是識字算數、農技醫藥,都是百姓需要的,為何要封?”曉月的聲音冷靜但有力。
為首的官員姓黃,是王相的門生,一臉倨傲:“曉月院長,不是我們要封,是朝廷有令。財武一脈聚眾太多,影響地方安定。況且,你們教的那些東西……誰知道有沒有夾帶私貨?”
“私貨?什麼私貨?”
“比如說……”黃官員冷笑,“煽動百姓對抗官府,宣揚什麼‘民貴君輕’,還有你們那個《財有武賦》,裡麵說什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不是反對是什麼?”
柳依依忍不住站出來:“大人,您讀過《財有武賦》嗎?裡麵寫的都是財先生幫助百姓的故事,哪有什麼反對的話?”
“本官需要讀嗎?”黃官員斜眼看她,“朝廷說有問題,就是有問題。你們要是不服,可以上告。但在那之前,書院必須封,義商會必須查!”
爭執無果。當天下午,官府的人貼上了封條,學生們被要求限期離校。看著那張刺眼的封條,許多學生哭了,一些教習也紅了眼眶。
曉月站在封條前,久久不語。小蓮走到她身邊,輕聲說:“曉月,彆太難過了。財先生當年也遇到過這種事,他說過,封條封得住門,封不住人心。”
“我知道。”曉月深吸一口氣,轉身對聚集的師生們說,“大家都看到了,書院被封了。但我想告訴大家,這隻是一張紙。財先生的精神在我們心裡,我們學到的本事在我們手上,這些東西,誰也封不住。”
她提高聲音:“願意繼續學習的,可以到城外的實踐基地去;願意繼續幫助百姓的,可以以個人名義去做。記住,我們不是要對抗誰,我們隻是想讓自己和身邊的人過得更好。這個目標,永遠不會變。”
師生們漸漸平靜下來。是啊,書院可以封,但知識和技能封不住,助人之心封不住。
然而,這隻是開始。
接下來的幾天,壓力越來越大。有官員開始挨個約談學院的教習和學生,威逼利誘,要他們“揭發”財武一脈的“問題”。有些人頂不住壓力,說了些違心的話;但更多的人選擇了沉默,甚至有人當麵駁斥。
周鐵和柳依依也被傳喚了。審問他們的是個刑名師爺,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
“周鐵,聽說你在野狼坡搞什麼合作社,煽動百姓對抗地主,是不是?”
“不是煽動,是幫助他們用自己的勞動創造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