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建塘稱呼一聲:“桂舍人。”
公孫照立在後邊,還在想:這天使姓桂?
是中書舍人,通事舍人,還是南宮舍人?
那邊桂舍人覷見顧建塘身後諸多賓客親朋,乃至於揚州都督府下轄諸官員,不禁失笑:“我今次南下,是為傳達陛下的一道口諭,卻與公務無甚關係,不曾想勞動各方,如此興師動眾……”
顧建塘正色道:“既是天子口諭,又如何敢用‘勞動’二字?貴使折煞顧某等人了。”
桂舍人含笑朝他拱了拱手,而後目光掠過他,望向他身後:“已故尚書左仆射公孫預之女公孫照何在?”
一時眾人皆驚。
公孫照也怔住了。
四下裡的目光短暫凝結,而後如同春來萬物複蘇一般,密密麻麻地向她投注而來。
握住她手掌的那隻手,倏然間加重了氣力。
桂舍人似乎無所察覺,笑吟吟的,又問了一句:“公孫娘子何在?”
公孫照回過神來,定一定神,將手從顧縱手中抽回。
顧縱的掌心倏然間冷了一下。
站在公孫照前邊的顧夫人等人潮水分流一般,讓出了一條道路。
形形色色,包含著各種情緒的目光,仍舊落在她身上。
公孫照恍若未覺,穩步向前,到桂舍人麵前去,一掀衣擺,跪下身去:“臣女公孫照在此,恭聽聖諭。”
桂舍人趕忙上前一步,將她攙起。
複又笑道:“隻是口諭,娘子不必如此拘禮。”
再見這年輕女郎神色泰然,麵上並無喜憂,臉上不顯,心裡卻暗暗點頭。
這才說起此番來意:“月前,天子夜登銅雀台,想起當年太宗皇帝曾經於此地哭高皇帝,追思舊人,感傷不已。”
“又想起已故的公孫相公,遂問左右,公孫氏後人,如今安在?”
“彼時高陽郡王伴駕在旁,提及娘子。”
公孫照神色恭敬,隻是靜聽,並不言語。
桂舍人則繼續道:“陛下還記著您呢,說,是不是就是喚作小魚兒的那個?”
“因她出生的時候公孫相公養在尚書省的那盆魚兒牡丹開了,所以小名就喚作小魚兒……”
說到此處,桂舍人微微一笑,語氣愈發輕緩。
當下向天都所在遙遙行了一禮,神情恭謹:“陛下憐惜娘子幼年喪父,多年飄零,故而令我南下來接娘子進京……”
顧家眾人臉色頓變!
賓客親朋們更是神色各異。
顧縱瞳孔倏然緊縮,手掌不由得握緊了。
一雙眼睛,隻是注視著脫出人群的妻子。
她微微低著頭,麵容半隱在陰影裡,看不出神色如何。
他心頭驟緊。
桂舍人無視了都督府外的一乾人等,隻含笑注視著公孫照,徐徐道:“陛下說,要給娘子一個大好前程,再為娘子揀選良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