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六妹今日進宮,必得十分順遂。
公孫三娘想到這裡,臉上不由得帶了幾分笑出來。
陶媽媽也猜到了,當下先福一福身,笑吟吟地道了句:“給娘子賀喜。”
公孫三娘叫她稍安勿躁:“還沒個正經消息呢!”
隻是自己嘴邊兒的笑紋也藏不住。
到正房去,崔夫人果然是和顏悅色:“我前幾天病著,亂糟糟的,不好見人,怠慢了客人……”
又責備崔大奶奶:“我是病著,你是怎麼回事?叫人瞧著,還當我們崔家是那種無禮的門第。”
崔大奶奶隻得賠笑:“娘,那天小孩子有些咳嗽,我一來走不開身,二來,也是想著公孫妹妹馬上就要進宮,唯恐我過了病氣給她……”
崔夫人聞言,也就沒再說她什麼。
轉向公孫三娘,又說:“下個休沐日,下帖子請六姐到家裡來坐,親戚親戚,不走動,怎麼親?”
公孫三娘聽得一怔:“休沐日?”
“哦,你還不知道呢。”
崔夫人笑道:“天恩浩蕩,叫六姐做了正六品內廷女史,一日扶搖,真是難得!”
崔大奶奶也說:“還不止呢,陛下誇讚親家太太教女有方,賜百金,又給了郡夫人的誥命,真是雙喜臨門!”
公孫三娘聞聽至此,隻覺得外頭冷風也不吹了,陽光也和煦了。
那麼溫暖的日光,直接照在了天靈蓋上。
她實在是沒忍住,鼻子一酸,流了兩行淚出來。
崔大奶奶要勸,崔夫人反倒攔住了:“叫她哭一哭吧,這是喜極而泣,不打緊的。”
……
含章殿。
“……這是陳尚功。”
公孫照遂福身行禮,口稱:“尚功。”
“可不敢當,”陳尚功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公孫六娘是陛下麵前的大紅人,滿朝文武還有勳貴外戚們,都看著你一個人唱獨角戲,我哪裡敢受你的禮?”
她擺擺手,叫桂舍人:“這麼一尊大佛,我們尚功局可容不下,你還是趕緊把她領走,塞到彆的地方去吧!”
桂舍人的官位雖與她相當,但言語之時,姿態卻放得很低:“陳尚功,這也是明姑姑的意思,你何必與我為難?”
她歎口氣:“六局二十四司當中,就你們尚功局正好有個正六品的缺,不叫公孫六娘到這兒來,叫她到哪兒去?”
陳尚功聽到此處,臉色卻是愈發難看。
不隻是她,連同她身後的幾個女官,也是麵有慍色。
“是啊,”陳尚功森森道:“碧澗走了,空置出一個位置來,正好放她!”
她睨著公孫照,意味深長道:“真是一啄一飲啊,是不是?公孫娘子。”
桂舍人無可奈何:“陳尚功,畢竟都已經過去了不是?我也是聽令行事。”
陳尚功嘿然不語。
自從行禮之後,便一直緘默著的公孫照終於出聲了:“我有幾句話,想說與二位上官聽。”
陳尚功掃了她一眼,語氣厭煩:“什麼話?”
公孫照於是分彆向她們倆行了一禮,之後先問陳尚功:“碧澗遭到懲處,是因為她在昌寧郡王麵前造口舌是非,惡了陛下,與我有什麼乾係,尚功何苦來責難我?”
她徐徐道:“您是覺得碧澗冤枉,還是覺得陛下的懲處不妥當呢?”
陳尚功被她噎住,臉色頓變:“你!”
公孫照向她微微一笑,轉而看向桂舍人:“舍人借刀殺人,已經除掉了碧澗,何苦再來陳尚功麵前扇風,難道還想借陳尚功的手來除掉我嗎?”
陳尚功眼底鋒芒一閃,悚然看了過去!
桂舍人亦是臉色大變!
幾瞬之後,又強笑道:“公孫娘子,你這話從何說起?”
“難道是我誤會了嗎?”
公孫照神色疑惑地道:“隻是這一路上,您難道不知道碧澗與我不睦?進京之後,您為什麼要讓她這個副使先行進宮回話呢?”
“按理說,不應該是您來回陛下的話,亦或者你們二位一起回話的嗎?”
公孫照麵露思索之色:“難道說,您是想看看碧澗私底下跟什麼人走得近,捎帶著,也是用她來掂量一下我在陛下心裡的份量?”
她微露懼色,好像是被自己說出的話嚇到了:“您真是大膽,怎麼敢試探陛下呢!”
桂舍人臉上已然失去了最後一絲血色。
陳尚功嘴唇緊抿,一雙眼睛緊盯著她,幾瞬之後,又扭頭去看公孫照。
她咬著牙,慢慢道:“也就是說,公孫娘子在桂舍人叫碧澗進宮複命的時候,就知道她包藏禍心,是不是?”
“尚功大可不必如此橫眉立目,這事兒跟我有什麼關係?”
公孫照看著陳尚功,淡淡地道:“知道又如何,難道是我讓碧澗去鼓噪唇舌的嗎?”
陳尚功又一次被她噎住,不能應對:“你……”
“陳尚功,”公孫照短促地笑了一下:“你可不要稀裡糊塗地給人當了槍使,隻你自己也就罷了,若是牽連到陳貴人,那事情可就大了。”
陳尚功麵色躑躅,將信將疑:“公孫照,你好大的膽子!”
公孫照挑一下眉,向她道:“尚功想不想私下觀摩一下這麼大的膽子?”
陳尚功莫名給惹得笑了一下。
笑完之後,又覺自己笑的不合時宜,當下板起臉來:“你到底想做什麼?”
公孫照彬彬有禮地朝桂舍人行了一禮,而後同陳尚功道:“尚功,且借一步說話?”
陳尚功臉色幾變,終於還是放緩了語氣。
她點一點頭,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