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童就這樣小心地被藏在角落裡,房間的角落裡放個竹筐看上去再正常不過了,它看上去那麼舊,誰也不會想到裡麵藏著一個半人半鬼的生物的。
那個鋪著張扶林外袍的竹筐成了阿童臨時的窩,它似乎很適應這種被圈養的生活,白天大多在竹筐裡沉睡,到了夜晚,則變得精神些,對著從窗縫透入的月光“進食”,或者睜著那雙純黑的眼眶,安靜地看著溫嵐和張扶林。
期間偶然發現它也能吃菜或者水果,吃這些普通的食物也會有飽腹感,這個發現讓溫嵐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不需要老張一直喂養。
不然老張遲早要貧血啊。
溫嵐嘗試著與它溝通,它似乎能聽懂一些簡單的指令,比如“安靜”、“過來”、“吃飯”或者叫它幫忙拿個東西是沒什麼問題的。
它對溫嵐依舊有種模糊的親近,不排斥她,但對張扶林放在竹筐裡的那件帶著他氣息的外袍,表現出更強的依賴,常常蜷縮在上麵,發出滿足的咕嚕聲。
溫嵐有點不忿,明明是吃了她血肉的小東西,又是從她肚子裡出來的,跟她待了三個月,按理來說難道不應該更親近她嗎?
還是說,麒麟血威力就這麼大?
張扶林隱約察覺到了她的想法,於是就想去把自己的衣服從竹筐裡麵抽出來,但是阿童蹲在裡麵,比他速度更快,用衣服把自己裹在裡麵,然後壓緊了不願意鬆手。
“算了算了,可能再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溫嵐還不至於因為這件事情跟阿童計較,雖然說心裡多少有點不舒服吧,但既然阿童願意親近他們當中的一個人,也算是好事,總比排斥要來得好。
張扶林瞥了一眼竹筐裡的阿童,把蓋子蓋上了:“回頭我跟它聊聊。”
溫嵐一下笑出聲:“聊什麼啊?”
她看著老張一本正經的樣子,覺得很好玩,於是捏住他的耳垂:“我真不介意。”
“我介意。”
她愣了一下,下意識問:“你介意什麼?”
張扶林把竹筐拖到自己跟前,拍了拍蓋子,語氣平靜:“是你給了它第二次生命,有沒有我的血其實都無所謂,但它卻並不親你,當然並不是說一定要它親近你,隻是在我和你之間,它就應該以你為先。”
他這話的用詞很強硬,完全沒有可商量的意思,竹筐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阿童好像又從他的外袍裡鑽出來了,然後蓋子被頂開,它雙手扒著竹筐的邊緣,黑黝黝的眼睛滴溜溜地看著兩個人。
“你能聽得懂你阿爸在說什麼嗎?”
溫嵐塞了一個山楂果脯到它嘴裡,阿童咀嚼著,眼睛眯成了一條黑色的縫。
把它帶回來的第二天,溫嵐就問小洛丹要了一套他小時候的衣服,小孩兒什麼也沒問,很乾脆地找出來拿給了她。
阿童穿著一身合身的衣服,脖子上戴著一串念珠,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吃得很飽的緣故,它的膚色越來越白了,仔細看去,除了那雙眼睛,幾乎與常人沒什麼太大區彆。
噢,也不能張嘴巴,不然那一排排類似於鯊魚的牙齒都能把人嚇死。
張扶林聽到“阿爸”兩個字的時候看了看溫嵐,但他沒說什麼,像是默認了這個稱呼。
“要……”
就在溫嵐以為自己不會得到回應的時候,阿童突然說話了。
它說的磕磕絆絆,但還是儘力把話講清楚:“要……像……阿爸……愛……喜歡……阿媽……”
氣氛忽然安靜下來。
溫嵐有點耳熱,她不經意間看向張扶林的方向,對方正安靜地看著她,她不好意思地轉頭,手指繞著自己的發梢。
“誰說它不會說話了……這不是挺會說的……”
這小東西,簡直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張扶林的目光卻始終沉靜地落在她身上,將她那點罕見的羞赧和無處安放的小動作儘收眼底。
他並未因阿童的話而有什麼大的情緒波動,仿佛這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隻是眼眸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卻近乎愉悅的光芒。
他伸出手,不是去碰溫嵐,而是輕輕拍了拍阿童的腦袋,動作帶著一種生疏卻顯而易見的讚許。
阿童仰起頭,純黑的眼眶對著他,喉嚨裡發出滿足的咕嚕聲,似乎很享受這難得的撫摸。
“它學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