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觸須從空氣波紋裡探出,直衝我麵門而來。
我抬手就是一記橫掃,嗩呐砸過去,撞在那東西側麵,發出金屬摩擦的刺響。它沒斷,但偏了方向,擦著我的肩膀劃過,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痕。
我沒敢停。轉身就往殯儀館後門衝。
身後風聲緊追不舍,我能感覺到那東西在扭動,在逼近。但我不能回頭。一回頭節奏就亂了。
腳剛踏進走廊,我立刻反手關門。鐵門“哐”地合上,外麵傳來撞擊聲,一下,兩下,然後安靜了。
我靠在牆上喘氣,耳釘還在發燙,像是被人用火燒過。
不行,這裡不安全。
我快步往下走,樓梯通向地下停屍房。每一步都踩在水泥階上,聲音回蕩。冷氣從下麵往上爬,皮膚起了一層顆粒。
到了底層,我拉開最裡麵的鐵櫃,把壽衣殘片鋪上去。鑰匙放中間。咬破手指,血滴下去。
血碰到鑰匙的瞬間,它抖了一下。
緊接著,整塊殘片開始震,耳釘也跟著震。眼前突然浮現出畫麵——一輛公交車側翻在路邊,玻璃全碎,車頭凹進去一大塊。地上躺著幾個人,不動了。其中一個女人脖子上纏著發絲,黑長,打了個死結。
是吊死鬼留的標記。
我知道了。
那場車禍裡有怨魂,還沒走。
而且她認得吊死鬼。
我收手,血不再流。畫麵消失了。但腦子裡還留著那個場景。太清晰,像親眼見過。
我低頭看嗩呐。
現在隻有我一個人。吊死鬼不在。老鬼也沒動靜。
但我需要戰力。
剛才那根觸須不是普通東西,再來一次我可能躲不過。
我得變強。
馬上。
我走出停屍房,站在殯儀館後門的小路上。那邊是城市邊緣,一條主乾道穿過荒地。昨晚確實出了事——一輛公交撞上護欄,死了五個。新聞沒報,但我知道。
因為死人會留下痕跡。
怨念越重,痕跡越深。
我舉起嗩呐,放在嘴邊。吹《安魂引》低音段。聲音不大,但能傳很遠。這是招魂的調子,專給不肯走的聽。
第一遍沒人來。
第二遍,空氣變了。溫度降得更快,路燈閃了一下。
我繼續吹。
第三遍時,前方地麵出現水漬一樣的影子。慢慢隆起,形成人形。一個穿公交製服的男人站了起來,臉扭曲,眼睛是空的。
他張嘴,沒聲音。
但我聽得到。
他在喊疼。
我停下嗩呐,開口:“你想走嗎?”
他搖頭。
“那你想要什麼?”
他指向自己胸口,那裡有一塊鐵片插著。
我明白了。他是司機。車撞的時候,方向盤穿過了他的身體。他死不瞑目,因為沒人給他收屍,沒人燒紙,連名字都沒人提。
我說:“我可以幫你。”
他抬頭看我。
“但你要簽契約,做我的鬼寵。”
他猶豫。
我加了一句:“我會讓你報仇。”
這話一出,他立刻點頭。
我伸手,準備接契。
可就在指尖碰上他的一瞬,他表情變了。
不再是委屈,而是恨。
巨大的怨氣爆發出來,直接衝進嗩呐。我手一麻,差點扔掉樂器。
不對!
這不是普通的怨魂!
這股力量太猛,根本壓不住。
我想撤手,但契約已經啟動,血從指尖湧出,順著嗩呐流向對方。他不僅沒被收服,反而借著這股連接,往我身上反灌!
嗩呐開始震。
裂了。
一聲脆響,前端崩開一道口子,碎片飛出去,劃破我的臉。血流下來,混著眼角的淚。
我咬牙往後退,想中斷儀式。
可晚了。
失控的怨氣四散噴射,撞上四周牆壁。停屍房的鐵門“咣咣”作響,像是裡麵有東西要出來。
更糟的是,儲物櫃突然彈開。
裡麵有一截繩子,黑色,編得很密。是吊死鬼以前留下的。
怨氣衝進去的刹那,那繩子活了。
像蛇一樣竄出來,直奔我的脖子。
我側身躲,但它太快。繞上來,收緊。
喉嚨被勒住,眼前發黑。
我用手去掰,沒用。那不是普通的繩,是摻了怨念的東西。越掙紮,纏得越緊。
我倒在地上,腿抽搐。
意識開始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