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出兜裡的繩結,手指發僵。這東西剛才差點把我勒死,現在卻得靠它翻盤。
薄荷糖在嘴裡嚼了半天,還是沒味道。我不在乎。左手把繩結按在地上,右手拿起嗩呐,輕輕吹了一聲《安魂引》的起調。音不高,也不長,但夠穩。
繩結抖了一下。
我知道它聽得見。
不是招魂,是安撫。上一次強收怨氣,結果崩了嗩呐,差點連命都搭進去。這次不能急。怨氣還在體內壓著,五條人命的恨意,沉得像鐵塊。我要做的,是把它一點點導出來,喂給這根繩子,而不是砸進去。
又吹了一段。
空氣中泛起波紋。一個身影慢慢出現。
吊死鬼來了。
她穿一件褪色藍布衫,頭發垂到地麵,舌頭從嘴邊拉下來,一直垂到腰際。她看著我手裡的繩結,聲音輕得像風吹紙灰:“你打算用彆人的恨,補我的結?”
我說:“不是補,是淬。”
她沒動。
我把嗩呐放下,盯著她:“那場車禍裡死了五個,都沒走。他們的怨夠烈,夠純。我能拿來用,你也需要新力量。”
她沉默了幾秒,忽然抬手,扯下自己一縷頭發。
那發絲飄過去,纏上繩結末端。
“那就用我的‘記’去壓它的‘怒’。”她說。
我點頭。
兩人達成共識。
我重新拿起嗩呐,閉眼,將體內那股怨氣緩緩抽出。它順著經脈往下走,從指尖湧出,變成黑霧,纏上繩結。吊死鬼同時動手,十指翻飛,用頭發當線,以魂為引,開始編織。
每打一個結,她嘴唇微動,念一段聽不懂的話。像是某種咒文。我沒問。知道她是在封印怨氣,不讓它亂衝。
繩結顏色變了。從純黑轉成深灰,表麵浮出細密紋路,像血管一樣跳動。
突然,吊死鬼身體一震。
她猛地抬頭,雙眼翻白,舌頭劇烈抽搐。然後——
裂開了。
從中間分成兩股,像蛇信一樣甩動。
她整個人往後仰,長發炸起,無差彆掃向四周。鐵櫃邊緣被削出幾道弧形缺口,金屬卷曲變形。
我知道這是進化過程中的失控。
沒有跑。也沒有打斷。
我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霧,同時吹響《定神調》短音。這是老鬼教的控鬼法,不壓製,隻喚醒契約印記。
血霧落在她眉心。
她動作一頓。
我立刻開口:“你是老師,不是野鬼!講規矩!”
她喉嚨裡發出咯咯聲,像是在咀嚼這句話。
幾秒後,發絲收回,雙舌縮回口中,隻剩舌尖一點分叉痕跡。
她喘著氣,站穩了。
“剛才……”她低聲說,“我看見了五個人的臉。他們在喊……救我。”
我收起嗩呐:“說明怨氣融合成功。”
她低頭看自己的手:“不止。”
“什麼?”
“我能感覺到彆的魂在哪。”
我不說話。
她閉眼片刻,再睜開時眼神變了:“就像黑板上的題,答案藏在線條裡。現在我知道怎麼找了。”
我明白了。
新繩結不隻是武器升級,還多了功能。
定位亡魂。
她強迫症犯了。說是必須重編全部繩結,否則心裡堵得慌。我沒法勸,隻能守在旁邊。
她坐在地上,一根根拆開舊結,重新編織。手法很怪,不是普通打結,而是按某種順序排列,每一結都對應一個方向。
我掏出一顆薄荷糖,放她身邊。
她沒接,也沒看。
時間一點點過去。
淩晨四點,最後一結完成。
整條繩結懸空轉了一圈,啪地一聲自動纏回她腰上。
她閉眼很久。
然後說:“我能找到他們了。”
“誰?”
“還沒走的那些。”
我剛想問細節,天邊亮了。
第一縷陽光照進殯儀館小院。
正常亡魂這時候該退了。但她沒散。金手指生效,她不怕光。
陽光落在繩結上。
繩結突然震動。
接著猛地抬起一端,直指城市東北方。
我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