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地上,右手還抓著嗩呐,左手壓在胸口。嘴裡那粒薄荷糖被嚼得稀碎,涼意順著喉嚨往下走。這感覺讓我還能動。
三把冥河鎖就在我懷裡,貼著衣服發燙。它們靠在一起時發出輕微震動,像是心跳同步。耳釘突然一燙,我猛地抬頭。
火葬場的煙囪噴出黑霧,直衝天際。烏雲開始旋轉,遠處雷聲不斷炸響。地麵裂開幾道縫,裡麵浮出暗紅色符文,一圈圈往外擴散。我知道這是什麼——陰間共鳴啟動了。
我沒站起來,先用舌尖頂住上顎。體內氣血還在亂竄,右眼底那抹猩紅沒退乾淨。我不能暈,也不能倒。
腳步聲來了。
不是一個人,是五個。踩在焦土上的聲音很重,節奏一致。灰黑色製服出現在煙塵裡,徽章反著冷光。他們停在十米外,列成一排。
領頭那人舉起金屬探測儀,屏幕瘋狂跳動。他盯著我看,開口就說:“陸陰九,你已觸犯《禦獸管理條例》第七條:私自開啟陰府封印,召喚亡魂集群。”
我沒說話,把三把冥河鎖塞進內袋,右手握緊嗩呐。
他抬手,身後那隻合成獸走出來。狼犬模樣,脊背嵌著一塊發灰的顱骨,爪子滴著綠色黏液。地麵被滴到的地方冒起白煙,水泥開始腐蝕。
它低吼,前肢微蹲,準備撲。
我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耳釘上。
青銅骷髏瞬間發紅,一股寒氣從背後升起。老鬼出現了。他隻有下半身勉強凝實,上半身幾乎透明。但他站得筆直。
“爾等螻蟻,也敢擾我陰兵列陣?”
他雙手張開,殘存怨氣爆發。空中浮現百名陰兵虛影,披甲持矛,列陣而立。合成獸的動作頓住了,連滴落的黏液都慢了一拍。
巡查員首領沒動,隻是冷笑。
“原來隻剩這點本事。”他說,“我們早知道你撐不了多久。”
話音落下,他從懷裡掏出一張證件,隨手一甩。證件飛過祭壇邊緣,落在地上發出輕響。
我看見照片。
父親的臉。
工作證編號清晰,職位是殯儀館夜班司機。紙張泛黃,邊角磨損嚴重。這是我爸一直帶在身上的那一張。
“你爸現在很安全。”他說,“隻要你交出冥河鎖,自願接受封印治療。”
我的呼吸卡了一下。
左手不自覺摸向口袋。那裡有他留下的舊打火機,冰涼的金屬殼,按下去會冒出藍色火苗。他每次夜班回來都點一支煙,坐在門口抽完才進門。
我沒有看那張證,也沒有抬頭。
“你們動他試試。”我說。
聲音不大,但我說出來了。
“你可以不信。”他說,“但我們掌握的信息不止這些。你知道他今晚幾點上班嗎?”
我盯著他。
“零點十五分。”他說,“還有三個小時。他照常打卡,坐通勤車,進更衣室換衣服。一切如常。隻要你不反抗,他就不會出事。”
合成獸又往前走了一步,黏液滴得更多。陰兵虛影晃了一下,老鬼的身體也在顫。
“彆浪費時間了。”他說,“你沒有支援,沒有退路。交出來,你還能見他一麵。”
我慢慢站了起來。
雙腿還在抖,但我站直了。嗩呐橫在胸前,左手插在口袋裡,握住了打火機。
“你說我觸犯條例?”我說,“誰定的?活人定的?還是死人定的?”
他皺眉。
“冥河鎖本就是禁物。”他說,“協會明令禁止私人持有。你強行喚醒三鎖共鳴,已經引發天地異象。這不是你能承擔的後果。”
“後果?”我笑了,“你們拿我爸威脅我,這就是你們說的後果?”
“這是談判條件。”他說,“不是威脅。”
“放屁。”我說。
這三個字出口的時候,老鬼的虛影突然前壓一步。陰兵齊踏地麵,空中震蕩波擴散。合成獸終於後退半步,爪尖離地。
巡查員們沒動,但他們手按在腰間的符甲開關上,隨時準備激活。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乾什麼?”我說,“那個統帥魂魄裡藏著金發,是長老染的色。你們早就想控製它,借死人壓我。現在失敗了,就拿活人逼我低頭?”
他眼神變了。
“你不該知道這個。”他說。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得多。”我說,“冥河鎖歸我,三足之勢已成。你們攔不住。”
“三足?”他冷笑,“你現在連站穩都難。老鬼隻剩一口氣,吊死鬼不在,沒人救你。”
我沒接這話。
我隻是把打火機從口袋裡拿出來,放在掌心看了一眼。然後重新塞回去。
“我可以現在就動手。”他說,“隻要你拒絕配合,五分鐘內,你爸就會被列為‘異常接觸者’,立刻隔離。”
“那你動手啊。”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