嗩呐聲炸開的瞬間,音波沒有衝向撲來的合成獸,而是狠狠砸進地麵裂縫裡的暗紅符文。嗡的一聲,烏雲旋轉停了一秒,裂紋中的光熄了半息。合成獸前撲的動作卡住,黏液滴落偏了方向,在焦土上燒出歪斜的坑。
我借著這半秒喘息,猛地轉身。
視線掃過火葬場廢墟,落在那排冰櫃上。最邊上的櫃門正緩緩打開,一隻手伸了出來。那隻手已經不像人手,通體漆黑,表麵泛著晶體光澤,像是被高溫燒凝的玻璃渣堆成的。
張屠夫爬了出來。
他的腳踝處鐵鏈不見了,整條小腿和鎖鏈融為一體,像是一根從地底長出的黑色石柱。他沒看我,也沒理遠處的巡查員,隻是慢慢抬起左手機械般遞到我麵前。
掌心躺著一張照片。
我伸手接過。
照片邊緣焦黑卷曲,像是剛從火裡搶出來。畫麵有些模糊,但還能看清——是父親年輕時的樣子,穿著舊款殯儀館製服,站在一輛通勤車前。背後用藍筆寫著一行字:B7,每日零點十五發車。
背景是倉庫鐵門,右下角能看到“東區公交”四個字。
我盯著那行字,喉嚨發緊。
張屠夫沒說話,隻是手指微微動了一下,指向我的耳釘。
我抬手摸到耳釘,青銅骷髏表麵正在發燙。不是溫熱,是像烙鐵一樣貼在皮膚上。我還沒反應過來,一道聲音直接撞進腦子裡。
“走鬼路。”
是老鬼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是從極深的地方傳來。
“用怨氣……模擬信號……接入公交係統。”
我立刻盤膝坐下,把嗩呐橫放在腿上。十指敲擊管身,打出《安魂引》的節奏。這不是召喚曲,是陰間流特有的信息密鑰,隻有亡魂能接收。
幾秒後,遠處一輛報廢靈車的儀表盤突然亮起綠光。
屏幕閃爍,跳出一行字:
【B7通勤車,載有活體,坐標:東區公交倉儲6號庫,狀態:燃油泄漏,倒計時01:58:33】
我盯著那串數字,手指僵住。
不是囚禁,不是審訊,是油罐車。
他們把我爸綁在一輛漏油的油罐車上,等著它自己炸。
我右手壓住嗩呐,左手摸向衝鋒衣內袋。那裡藏著替死符,一張灰蒙蒙的紙符,觸感像乾枯的樹皮。這是最後一次機會,用了之後,下次死劫就再也擋不住。
可現在不用,我爸就沒了。
耳釘突然劇烈震動,比剛才更燙。老鬼的聲音再次刺入腦海,這次更清晰,也更虛弱。
“快用替死符……反噬我來扛。”
我猛地抬頭。
耳釘表麵出現了細小的裂紋,一絲黑氣正從縫隙裡往外飄。那是老鬼的本源,他在燃燒自己給我爭取時間。
我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嗩呐上。
音波再起,這一次不是攻擊,而是連接。我將意識順著嗩呐聲推出去,穿過城市電網,接入公交係統的監控回路。
畫麵跳了出來。
昏暗的駕駛艙,我爸被綁在座椅上,頭歪向一邊,胸口微微起伏。他穿著夜班製服,安全帶勒得很緊。腳下,油罐車底盤滲出黑色液體,在地麵積成一片反光的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