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的手指動了一下。
耳釘徹底沒了溫度,裂紋爬滿了整個骷髏表麵,像一塊死透的石頭貼在耳朵上。老鬼的聲音斷了,不是被切斷,是連灰都沒剩下那種消失。
我盯著監控屏幕上的倒計時:01:56:18。
左手還按在替死符上,紙麵乾澀冰冷。這張符隻能用一次,用了之後,下次我真死了就沒人能拉我回來。可現在不用,我爸會在下一分鐘炸成碎片。
我不再等指令。
咬破手指,一滴血落在符紙上。我沒畫常規的引魂印,而是狠狠劃出一道歪斜的“師”字。萬鬼約裡有條老規矩——師徒連契,命可代承。
我不是讓你替我死。
是我借你的名,強行激活替死!
符紙邊緣開始冒灰煙,火苗沒溫度,也不往上竄,就貼著紙麵慢慢燒。嗩呐橫在腿上,我沒吹曲子,右手五指猛敲管身,打出三短一長的節奏。這是陰間流的喚醒碼,專用來確認“替死者”是否響應。
沒有回應。
正常情況下,替死機製需要一個活著的亡魂主動接契。可老鬼已經散得連影子都抓不住。
我抬頭看向耳釘。
它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幻覺,是真的震動。緊接著,一道黑影從裂縫裡噴出來,像一團壓縮到極致的霧,撞向火葬場外的方向。速度快得撕裂空氣,留下一條淡淡的焦痕。
那是他的殘魂。
他在我啟動符咒前,用最後一點意識衝了出來。
我喉嚨一熱,差點吐出來。反噬來了,太陽穴像被人拿鑽頭往裡鑿。但我沒停手,繼續敲嗩呐,把意識順著音波推過去。
視野瞬間切換。
我看到了油罐車。
老鬼站在車頭正前方,身體半透明,邊緣不斷剝落黑屑。他背對著駕駛艙,麵對爆炸源,雙手張開,像是要抱住整輛車。
倒計時:00:00:03。
我沒有眨眼。
00:00:02。
他微微側頭,似乎想回頭看一眼,但沒成功。
00:00:01。
火焰從底盤爆開,火浪撞上他的身體,瞬間卷成球形。那一刹那,他抬手塞進車窗,似乎把什麼東西遞給了我爸。
然後就是轟的一聲。
畫麵炸成白點。
我被震得往後翻滾,後背撞上冰櫃門。嘴裡全是血腥味,鼻子在流血,兩隻耳朵嗡嗡響。右手還握著嗩呐,但管身裂了一道縫。
火光映在臉上,熱浪一波波拍過來。
我撐著地麵站起來,腿有點軟。監控屏幕已經黑了,靈車儀表盤也沒亮。廢墟中央隻剩下一個焦黑的車架,輪子飛出去十幾米遠,油箱沒了,隻剩下扭曲的金屬殼。
我一步步走過去。
地上有灰。
不是普通的灰,是帶著怨氣殘留的那種,踩上去會輕微下陷,像雪地。我蹲下,伸手去摸,在一堆碎渣裡找到一塊燒得發紅的銅鑰匙。
它躺在老鬼最後站過的位置。
表麵刻著“B07”,和照片上的通勤車編號一樣。鑰匙柄部有個小凹槽,形狀像一枚耳釘。
我把它攥進掌心。
燙。
不是物理溫度,是裡麵還存著一絲執念。我能感覺到,就像以前他罵我蠢貨時那種熟悉的壓迫感。
但他真的不在了。
三百年的陰魂,一生守規矩,從不越界,最後為我破了所有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