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這時,右眼突然跳了一下。
不是痛。
是一種熟悉的感覺。
像有人在遠處叫我。
我停下動作。
那個被甩出去的魂魄……還沒走遠。
它在笑。
我能聽見。
不是用耳朵。
是用骨頭。
它說:你逃不掉的。
我說不出話。
我想反駁。
但我知道它是對的。
我本來就不該活到現在。
我靠著站台邊緣慢慢坐下,手肘撐在膝蓋上。嗩呐橫放在腿間,第三孔朝上。我盯著它,不敢閉眼。
吊死鬼睜開眼,看了我一眼。
她沒問我還行不行。
她隻是低聲說:“它還會回來。”
我沒有回答。
遠處傳來第一班公交的啟動聲。
引擎震動,由遠及近。
我抬起頭。
站牌上寫著:環線B7。
發車時間:六點十五分。
我數了數口袋裡的薄荷糖。
隻剩一顆。
我拿出來,放進嘴裡。
涼意上來的時候,我站了起來。
把嗩呐再次放到唇邊。
這一次,我沒有吹《分魂曲》。
我吹的是安魂調。
低緩,平穩,帶著催眠的節奏。
這是給那些還沒醒的亡魂聽的。
也是給我自己聽的。
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我知道我會累到吐血。
我知道總有一天會被那個東西取代。
但現在。
現在我還站著。
我還能吹。
我還能叫他們來。
音波擴散出去。
新的影子開始出現在軌道儘頭。
一個。
兩個。
十個。
我看著它們靠近。
其中一個停下,抬頭看我。
是個年輕男人,臉上有擦傷,製服上有血跡。他死了不到十二小時。
他問我:“你要我們做什麼?”
我說:“去車上。”
他點頭。
轉身走向最近的一輛公交車。
後麵的也都跟上。
我站在原地,嘴裡含著那顆快要化完的薄荷糖。
耳邊全是腳步聲。
積水被踩出一圈圈漣漪。
我忽然想起小時候,父親帶我去殯儀館值班。我坐在休息室裡寫作業,他蹲在門口抽煙。那天晚上來了很多車,一輛接一輛。
都是送人的。
我當時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現在我知道了。
那些車。
從來都不是終點。
它們是起點。
我抬起手。
把嗩呐重新舉到唇邊。
準備吹下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