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記得自己是誰。
他把鏡頭轉向第一輛車,拍下車門上的協會徽記。又轉向車廂內部,拍下被破壞的偽陰兵裝置。最後,他轉身,對著吊死鬼拍下她焦黑的發絲和殘缺的舌頭。
他拍得很穩。
不是為了嚇人,是為了證明。
拍完,他放下攝像機,走向附近一台廢棄的信息亭。機器早就斷電,屏幕碎裂。他把手按在終端口上,指節發白。
亡魂可以接入靈網。通過共感,上傳記憶片段。
他在傳視頻。
我看著他操作。沒有阻止。這種事不需要我說話。
幾分鐘後,他回頭,對我點點頭。
視頻已上傳,匿名發布,標題隻有一句:“他們說他是怪物,可怪物在救人。”
做完這些,他回到原位,重新舉起攝像機,繼續拍攝。
我收回視線。
最後一輛車還在等著。
我走上前,嗩呐對準車門內側。
深吸一口氣。
吹出《破障音》。
高頻震蕩直接轟進裝置核心。
那東西掙紮了一下,發出刺耳鳴叫,隨後炸開一團黑霧。
霧氣擴散,又被站台殘留的陰陣吸走。
第八顆炸彈,拆了。
全部完成。
我放下嗩呐,腿一軟,差點跪下。我撐住車門,站穩。嘴裡藥丸已經化完,隻剩苦味。
吊死鬼走過來,站在我旁邊。她的發絲正在緩慢恢複,新生的部分更密了些。她看了我一眼,沒說話。
遠處傳來手機鈴聲。
不是活人的手機。是亡魂感應到靈網波動產生的共鳴。一台又一台,從四麵八方響起。
有人看到了視頻。
評論開始刷屏。
“那是陸陰九?他不是通緝犯嗎?”
“你們看清楚,那些裝置上有協會標誌!”
“偽陰兵是他們放的?不是亡魂乾的?”
“吊死鬼為他擋酸霧……她都這樣了還在拆彈?”
輿論在變。
不再是“陸陰九引發災禍”。
開始變成“協會到底隱瞞了什麼”。
我靠在車門上,抬頭看隧道頂。信號差,但我能感覺到靈網數據流的變化。像潮水轉向,洶湧而至。
就在這時,城市方向傳來巨響。
轟——!
地麵震動,站台燈閃了一下。我抬頭,透過通風口看到遠處天空升起一朵黑色蘑菇雲。
是協會總部。
大樓炸了。
火光映在隧道壁上,一閃即逝。
緊接著,一陣低沉的聲音順著地底傳來。
不是通過空氣。
是通過骨頭傳來的。
“這才剛開始。”
是老鬼的聲音。
我認得。
他沒死。他還活著,在地下深處,在火葬場的方向。
吊死鬼也聽見了。她握緊發絲,眼神變了。
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協會不會善罷甘休。
但他們再也無法控製真相。
我站直身體,把嗩呐插回腰間。
右眼還在疼,但我能看見。
攝像機還開著,記者亡魂站在原地,鏡頭對準我。
我想說什麼。
但我剛張嘴,遠處傳來金屬摩擦聲。
軌道儘頭,一輛本該停運的列車緩緩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