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那座名為“恐懼”的厚厚冰山,在這一刻,好像被什麼東西敲了一下。
哢嚓。
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
陽光從屋頂的破洞照進來,落在李懷安專注的側臉上。
他光著膀子,身上肌肉線條雖然不誇張,卻勻稱有力。
汗水順著他的額角滑落,滴在地上。
這一刻的李懷安,和以前那個醉醺醺、滿嘴汙言穢語的敗家子,判若兩人。
“嫂子,彆愣著,燒水!”
李懷安頭也不回地喊了一聲。
“啊?哦哦!”
林婉兒如夢初醒,慌忙站起來,差點又把板凳帶倒。
她手忙腳亂地跑到灶台邊,開始生火。
可她的眼睛,還是忍不住地往李懷安那邊瞟。
李懷安將魚肉片成薄片,魚骨剁成大塊,魚頭劈成兩半。
“魚頭魚骨燉湯,大補。”
“魚肉一半清蒸,一半紅燒。”
他一邊做,一邊說,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教林婉
兒。
“這金絲紅鯉是瑞獸,不能用尋常的豬油,會汙了它的靈氣,得用菜籽油。”
“去腥不能用料酒,得用薑片和蔥白。”
林婉兒聽得一愣一愣的。
這些東西,她聽都沒聽過。
她隻知道,做飯就是把東西扔進鍋裡煮熟。
原來……做飯還有這麼多講究?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
“請問……李二郎在家嗎?”
李懷安回頭。
門口站著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小夥子,是村西頭的李狗蛋,平日裡靠給村裡人跑腿賺點辛苦錢。
李狗蛋探頭探腦地往裡看,當他看到案板上那堆金燦燦的魚肉時,狠狠咽了口唾沫。
“二……二郎哥,孫寡婦托我給您帶個話。”
李狗蛋不敢進來,站在門口小聲說。
“她說,她知道錯了,不該有眼不識泰山。”
“她家有上好的菜籽油和陳年老薑,還有半斤蔥白,想……想孝敬您。”
李懷安停下手裡的刀,擦了擦手。
他看向李狗蛋,笑了笑。
“她還說什麼了?”
李狗蛋縮了縮脖子,小聲說:“她說……她家炕頭燒得熱乎,酒也溫好了,想請您過去……暖暖身子。”
“她說,她那的炕,可比您家這硬板床軟和多了。”
“還說,隻要您過去,要啥給啥。”
李懷安聽完,還沒說話,旁邊的林婉兒卻捏緊了衣角,臉色煞白。
她緊張地看著李懷安。
那個孫寡婦在村裡是什麼名聲,她一清二楚。
以前二郎為了幾口酒,什麼沒臉沒皮的事都乾得出來。
現在人家送上門來,又有酒又有肉,還……
李懷安看著李狗蛋,臉上的笑容不變。
“你回去告訴她。”
“我李懷安的炕,不用她來暖。”
“想要我的魚,可以。”
“讓她拿五兩銀子,親自上門來買。”
“少一個子兒,免談。”
李狗
蛋愣住了。
五兩銀子?
這簡直是搶錢啊!
他結結巴巴地說:“二郎哥,這……這孫寡婦就一村婦,哪有五兩銀子……”
“那是她的事。”
李懷安拿起菜刀,當的一聲,將一塊魚骨斬成兩段。
“或者,你告訴她,我這人很好說話。”
“今晚子時,讓她一個人,去江邊蘆葦蕩裡等著。”
“我親自去跟她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