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像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秋水的期待,臉上的笑容僵住,隨即轉為失望。
贖身是脫離苦海,包場卻隻是換了一種被束縛的方式,二者天差地彆。
她原以為自己的柔弱與琴技打動了李景隆,卻沒想到完全不是她自己想的那樣。
“小人明白!小人一定照辦,絕不讓秋水姑娘受半點委屈,請九爺放心!”老鴇笑著將錢袋揣進懷裡,恭敬地連連應下。
秋水愣在原地,臉上的淚痕還沒乾,眼神複雜地看著李景隆,有失落,有不甘,卻不敢多說一個字。
“好了,你們都退下吧,我的朋友到了。”李景隆轉身望向岸邊,那裡正有一艘小船緩緩駛來,他麵無表情地揮了揮手,語氣裡帶著一絲不耐煩。
老鴇識趣地拉著還在發呆的秋水,快步退出船艙,登上小船離開了畫舫。
李景隆看著她們遠去的背影,嘴角悄無聲息地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很快,小船靠上畫舫,一道身著黑袍的身影走了上來。
來人摘下頭上的帽簷,露出一張滿是愁容的臉,正是魏國公徐輝祖。
“徐兄,快請坐。”李景隆笑著迎上去,招手示意他在桌前落座,親自拿起酒壺為他倒了一杯酒。
此時船艙內隻剩他們二人。
“李兄,實在對不住,衙門裡瑣事纏身,來晚了,讓你久等了。”徐輝祖抱拳行禮,臉上滿是歉意。
“無妨,我本就閒來無事,多等一會兒也沒什麼。”李景隆將酒杯推到他麵前,笑著擺了擺手,“嘗嘗這酒,味道不錯。”
徐輝祖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儘,酒液入喉,醇厚的香氣在口中散開。
可是緊接著他卻臉色瞬間一變,下意識地打量了一眼桌上的酒壺,驚訝地看向了李景隆。
李景隆笑著點了點頭,重新為徐輝祖將酒杯斟滿。
“想不到在這秦淮河畔的畫舫之中,居然能喝到宮裡才有的佳釀。”徐輝祖有些感慨的打量了一眼四周,忍不住說道。
李景隆笑了笑,舉杯輕輕抿了一口:“我剛喝的時候也很意外,不過仔細想想,”
“這種監守自盜、中飽私囊的事,曆朝曆代都屢見不鮮,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看來這光祿寺的人得從上到下好好查查了。”徐輝祖皺了皺眉頭,麵露不滿。
“我今日找你過來,不是為了這事。”李景隆擺了擺手,打斷他的話,神色瞬間變得認真,“徐兄,你可知陛下這幾次派往北境的將領裡,有多少是呂家的人?”
徐輝祖的神色也跟著凝重起來,他搖了搖頭:“我隻知道有不少呂家子弟被提拔,具體有多少人派去了北境,還真不清楚。”
“李兄,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呂文興已經到北平了。”李景隆夾了一口菜,語氣平淡地拋出一句話。
可是這句話卻像一顆巨石,在徐輝祖心中激起了千層浪。
他在北境時與呂文興打過交道,深知此人能力平庸,卻心胸狹隘,還愛耍小聰明,是個典型的卑鄙小人。
北平乃北境的咽喉要地,讓這樣的人去掌管北平,將來不知會惹出多大的亂子!
他實在想不通,朱允炆為何會做這樣的決定。
“我剛知道的時候也很意外。”李景隆站起身,走到船艙門口,望著外麵翻湧的河水,雙眼微微眯起。
“但我擔心的不是呂文興這個人,而是他背後的呂家。”
“如今呂家在京都的威望越來越高,不斷有人身居高位,再加上有太後撐腰。”
“一旦將來出了什麼亂子,後果不堪設想。”
徐輝祖也跟著走出船艙,站在他身邊,聽完這話,眉宇間的擔憂更濃了。
若是呂家真心輔佐天子,倒也還好。
可若是他們像朱棣一樣,抵不住權力的誘惑,憑借如今的勢力,再加上太後的關係,很可能會引發一場比燕亂更可怕的災難。
“李兄,你是擔心呂家將來會反?”徐輝祖直接道出了心中的疑問,聲音壓得很低。
“誰也不敢保證呂家會一直忠心不二。”李景隆皺著眉,麵露沉思,“連朱棣那樣受太祖器重的藩王,都抵不住皇權的誘惑,何況是如今權勢日盛的呂家?”
“我隻是不希望這大明的江山將來有一天姓了呂,更不希望呂家一家獨大,徹底脫離控製,到時候受苦的還是百姓。”
他轉頭看向徐輝祖,語氣帶著一絲托付:“我如今已經不在朝中,人微言輕,說的話陛下未必會聽。”
“這些事,恐怕還得麻煩徐兄找個合適的機會,點醒陛下,讓他多留個心眼。”
“李兄放心,我會找機會向陛下諫言的。”徐輝祖鄭重地點了點頭,接著打量了一眼李景隆,語氣帶著一絲關切,“那你呢?賦閒在家的日子,還習慣嗎?”
李景隆苦笑了一下,眼神裡帶著一絲無奈:“沒什麼習慣不習慣的,對我來說,這已經是最穩妥的選擇了。”
從穿越到這個時代,他經曆的每一件事,做出的每一個選擇,幾乎都是被迫的。
在這個弱肉強食、權力至上的世界裡,沒有人是可以完全為自己做得了主的。
似乎每個人都像被卷入洪流的落葉,隻能隨波逐流,儘力保全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