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意順著喉嚨滑入腹中,稍稍緩解了連日趕路的疲憊。
“對方既然知曉朝廷要派我來瀧州,便隻需在我必經之路的驛站中留下暗諜監視。”
“他們無需貼身跟蹤,隻需記錄下我們歇腳的時間、換馬的情況,再推算行程,便能輕易得知我們何時抵達瀧州。”
聽聞此言,福生這才徹底明白過來,心中既為少主的聰慧敏銳而驚歎,又為那些彆有用心之人的囂張跋扈而感到怒火中燒。
由此可見,賑災錢糧的缺失,恐怕牽扯了很多人!
“人什麼時候到?”李景隆快速吃完碗中的麵,將碗重重放在桌上,沉聲詢問道。
“回少主,按照約定,應該就快了。”福生急忙回稟,也加快了吃麵的速度。
他知道,接下來的事情定然凶險重重,隻有吃飽了,才有足夠的力氣去應對那些未知的敵人。
客房內一時陷入寂靜,隻有二人吃麵的細微聲響。
窗外,夜色漸濃,瀧州城籠罩在一片沉沉的黑暗之中。
唯有遠處幾處權貴府邸還亮著燈火,如同蟄伏在暗夜中的野獸,窺視著城中的一舉一動。
客房內的寂靜尚未蔓延太久,門外忽然傳來三聲輕微的叩門聲。
節奏勻整,不疾不徐,正是事先約定的暗號。
“來了!”福生眼中瞬間閃過一抹亮色,手中的筷子“當啷”一聲擱在碗沿。
隨手用袖口抹了把嘴角的麵湯,起身快步向門口走去。
走到門邊時,還不忘側耳傾聽門外的動靜,確認無誤後才緩緩轉動門閂。
李景隆解下腰間的酒壺,仰頭喝了一口,目光如炬的看向了緩緩打開的房門。
隨著房門打開,一個人影出現在了李景隆的視線之中。
來人身著粗布短褂,褲腳挽至膝蓋,露出黝黑結實的小腿,肩上還搭著一根扁擔,儼然一副走南闖北的挑夫模樣。
他滿臉絡腮胡,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精明乾練的眼睛。
手中捧著一個用油紙包裹的包裹和一本薄薄的冊子。
見到房門完全打開,立刻堆起滿臉憨厚的笑容,語氣恭敬:“客官,您要的東西我給您送來了。”
話音未落,中年男人便邁步走入客房,動作自然流暢,毫無破綻。
福生警惕地掃視了一眼門外的走廊,見空無一人,才迅速關上房門,並且反手扣上了門閂。
中年男人走入客房後,也不再偽裝,抬手在臉上輕輕一撕。
那片濃密的絡腮胡便被完整地揭了下來,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龐,額頭上還帶著一層細密的汗珠。
緊接著恭敬地單膝跪在了地上,雙手將懷中的包裹和冊子高高舉過頭頂,聲音鏗鏘有力:“屬下夜梟司瀧州分舵舵主,方元清,見過司主!”
“免禮吧。”李景隆滿意地點了點頭,嘴角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讚許笑意。
夜梟司自成立以來,一直交由福生和平安二人全權打理。
組織內的成員身份、分布區域、聯絡方式等核心信息,隻有福生和平安知曉。
李景隆從不過問細節,隻在關鍵時刻調取情報、下達指令。
如今看來,二人將夜梟司管理得井井有條,連瀧州這樣偏遠之地的分舵舵主,都如此乾練可靠。
“沒被人發現吧?”福生回身走到方元清身邊,低聲詢問,眼神中依舊帶著幾分警惕。
瀧州城內局勢不明,他們此行行蹤很可能已遭泄露,容不得半分差錯。
“回稟福司使,屬下很小心,不會有人發現。”方元清恭敬地拱了拱手,搖頭作答,語氣篤定。
福生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不再多言,轉身回到桌邊坐下,拿起筷子繼續吃起了剩下的麵。
雖然麵已經有些涼了,但他依舊吃得津津有味,連日趕路加上心中緊繃,此刻確實需要補充體力。
李景隆將桌上的酒壺推到一旁,身體微微前傾,沉聲道:“交給你辦的賑災事宜,如今進展如何了?”
“回稟司主,瀧州分舵自接到指令後,已竭儘所能調撥糧食、募集錢款,救助受災百姓。”
方元清站起身,將手中的冊子遞了過去,“這是近一個月來具體消耗的賑災糧食、錢銀以及救助百姓人數的彙總賬冊,請司主過目。”
李景隆伸手接過賬冊,指尖觸及粗糙的紙頁,緩緩翻開。
賬冊上的字跡工整清晰,每一筆支出都記錄得詳細明了。
從糧食的采購渠道、價格,到發放的時間、地點、人數,一目了然。
然而,越往下看,李景隆的臉色便越發凝重,眉頭也緊緊皺了起來。
賬冊上記錄的受災人數之多、糧食消耗之巨,都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瀧州的災情,比他從京都接到的奏報中描述的,還要嚴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