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楚凝抿了一口,眉眼彎彎。
他又舀起一勺,送進自己嘴裡,眉眼間滿是笑意。
李嫣坐在一旁,擦拭著手中的短劍。
看著爹娘這般親密的模樣,忍不住捂著嘴,偷偷地笑了起來。
笑聲清脆,像銀鈴一般。
由於嫣兒的拒絕,那碗原本已經錯過的參湯,又重新落到了李景隆的手裡。
平安、福生、春桃和蘇晚四人站在一旁,看著這其樂融融的一幕,臉上也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
窗外的寒風依舊呼嘯,流言蜚語依舊在京都的大街小巷蔓延。
可在這文淵閣內,卻暖意融融,時光靜好。
仿佛能讓人忘記所有的煩惱,忘記那些潛藏在暗處的刀光劍影與洶湧殺機。
隻是,這份平靜,又能維持多久呢?
風,似乎更緊了。
簷下的冰棱,又長了幾分。
...
夜已深沉,墨色的天幕像是被潑翻了濃硯,將整座棲霞山都罩進了無邊無際的暗裡。
湖心平台上,此刻卻隱隱傳出破風之聲,驚碎了這夜的安寧。
李景隆身形矯健,手中一杆銀槍被他使得虎虎生風。
槍頭在月光下泛著一道冷冽的銀光,如同淬了冰。
他身形挺拔如鬆,一身玄色勁裝勾勒出寬肩窄腰的利落線條。
袖口被束得緊緊的,隨著出槍的動作帶起陣陣勁風。
起勢時,槍尖點地,石屑紛飛。
紮槍時,如驚雷破空,銳不可當。
收槍時,槍杆橫掃,帶起的風勢竟將平台邊的一盞羊角燈吹得搖曳不止。
燈影幢幢,映得他的身影忽明忽暗。
一套高深的槍法被他使得爐火純青,招招都帶著雷霆萬鈞之勢。
時而如猛虎下山,氣勢磅礴。
時而如靈蛇吐信,刁鑽難防。
時而又如遊龍入海,變幻莫測。
槍尖劃破空氣的銳響,一聲接著一聲,在寂靜的夜裡傳出去老遠,聽得人心頭發緊。
許是白日裡看女兒在此練劍,那一招一式雖尚顯稚嫩,卻帶著一股子不服輸的韌勁。
勾得他心底的武意翻湧不休,此刻便忍不住要親自下場,活動活動筋骨。
平台不遠處的欄杆邊,福生和平安兩個卻沒這般好興致。
兩人都彎著腰,一手撐著欄杆,一手捂著各自身上的痛處。
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額頭上的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淌。
兩人臉上皆是一副苦不堪言的神色,嘴角都快撇到了耳根。
就在半炷香辰前,他們二人被李景隆叫來,陪著練了幾套槍法。
原想著兩人聯手,就算勝不了,也總不至於太過狼狽。
誰曾想,不過是十幾個回合,兩人便被李景隆的槍勢逼得節節敗退。
身上還各自挨了幾招。
福生的左臂被槍杆掃中,此刻還隱隱發麻,連抬起來都有些費勁。
平安則是大腿後側結結實實挨了一腳,那力道之大,直讓他疼得齜牙咧嘴,連站著都有些不穩。
“沒事吧?”福生側過頭,看著平安那副齜牙咧嘴的模樣,忍著疼扯了扯嘴角,擠出一抹笑來問道。
他的聲音有些發顫,倒不是疼的,是累的。
方才那一番纏鬥,幾乎耗光了他全身的力氣。
平安苦笑著搖了搖頭,一隻手在大腿後側輕輕揉著。
不料力道大了些,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無礙,緩一會兒就好了。”
“少主出手有分寸,知道輕重,沒下狠手。”
話雖這麼說,可那股子酸痛勁兒卻絲絲縷縷地往骨頭縫裡鑽,讓他忍不住皺眉。
福生聞言,也跟著點了點頭,目光重新落回平台中央那個舞槍的身影上。
眼中漸漸露出驚歎之色,語氣裡帶著幾分難以置信:“我說平安,你有沒有覺得...”
“少主的槍法,好像越來越精進了?”
“方才那幾招,我竟連看都有些看不透了。”
平安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著李景隆那行雲流水的動作。
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語氣裡滿是敬佩:“那是自然。”
“少主本就聰慧過人,這些年遍覽天下槍法圖譜,又博采眾長,將各家槍法的精髓融會貫通。”
“方才你沒瞧見?他那招‘橫掃千軍’,還有那招‘回馬槍’,其中分明夾雜著刀法和劍法的影子。”
他頓了頓,語氣愈發篤定:“就少主如今的槍法,放眼整個京城,根本不可能有人是他的對手!”
“就算是那些個自詡高手的大內侍衛,怕是也得靠邊站!”
福生聽著,臉上的驚歎漸漸化作了欣慰,他重重地點了點頭:“這樣也好,這樣也好啊。”
“如今這京城局勢波譎雲詭,暗流湧動,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生出禍事。”
“少主有這般身手,將來萬一真遇到什麼危險,也能護著自己,安然脫身。”
兩人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幾分安心。
自追隨李景隆至今,他們早已將少主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
少主能有這般能耐,他們自然是打心眼兒裡高興。
就在兩人低聲交談之際,一陣極輕微的衣袂破風之聲突然從遠處的黑暗中傳來。
那聲音極輕!
若不是兩人都是習武之人,耳力遠超常人,怕是根本聽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