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說話,隻是衝身後的宣傳隊使了個眼色。
“鄉親們!”
大喇叭響了。
不是喊殺聲,是一個清脆的女聲。
“北涼江參軍到了!大家受苦了!”
“我們不搶糧!不拉夫!我們是來發糧的!”
“凡是家裡揭不開鍋的,拿著碗,去府衙門口!我們參軍說了,管飽!!”
“轟——!”
人群沸騰了。
如果說之前《白毛風》隻是讓他們恨,那現在這“管飽”兩個字,就是讓他們瘋。
……
原本應該是威嚴肅穆的刺史府衙門口,現在變成了巨大的露天食堂。
幾十口大鍋一字排開,米粥的香氣壓過了城裡的焦糊味。
周扒皮站在台階上,看著下麵那黑壓壓的人頭,腿都在抖。
這要是萬一失控衝上來,他這把老骨頭瞬間就沒了。
但奇怪的是,並沒有失控。
一隊黑龍營的士兵,也沒拿刀,就背著手站在那裡。
“排隊!不許擠!誰擠誰沒得吃!”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幾萬名剛才還敢燒衙門的“暴民”,此刻乖得像綿羊一樣,老老實實地排成了長龍。
江鼎和李牧之,還有周扒皮,坐在台階上的桌子旁。
桌上擺著的,不是山珍海味,也就是幾碗粥,幾碟鹹菜,還有一盤切好的醬肉。
“周大人,吃啊。”
江鼎端起碗,吸溜了一大口粥。
“這可是咱們北涼的新米,香著呢。”
周扒皮哪吃得下啊。
他看著下麵那些百姓,眼神閃爍。
“江參軍……這……這糧是發了,可那些暴民的頭子……”
周扒皮壓低了聲音,做了一個“殺”的手勢。
“那個帶頭燒我衙門的王二麻子,現在就在下麵喝粥呢!您不把他抓起來?”
“抓?”
江鼎放下碗,拿紙巾擦了擦嘴。
“周大人,您請我來,是‘平亂’的。對吧?”
“對啊!平亂就是殺賊啊!”
“不不不。”
江鼎搖了搖手指。
“在我看來,讓人吃飽了,就是最大的平亂。”
“那個王二麻子,如果吃飽了飯,能回家種地,他還會燒你的衙門嗎?”
“這……”周扒皮語塞,“可是……國法……”
“國法?”
李牧之突然把橫刀往桌上一拍。
“現在冀州的法,是我們參軍說了算。”
周扒皮渾身一顫,閉嘴了。
他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這不是援軍。這是太上皇。
就在這時,下麵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啪!”
一聲脆響。
隻見一個大乾的衙役,習慣性地一鞭子抽在一個流民身上。
“擠什麼擠!找死啊!”
那流民捂著頭,敢怒不敢言。
下一秒。
一名負責維持秩序的黑龍營士兵,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槍托,直接把那衙役砸翻在地。
“哎喲!你敢打官差?!”衙役捂著臉慘叫。
那黑龍營士兵冷冷地說道:
“參軍有令:在冀州城,打百姓者,不管是官是民,一律軍法從事!”
全場瞬間死寂。
緊接著,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和叫好聲。
“好!!打得好!!”
周扒皮看著這一幕,臉色慘白。
這一槍托,打的不是衙役,是打的他這個刺史的臉,也是徹底打碎了大乾官府在冀州最後一點威信。
江鼎看著周扒皮,笑得很和善,給他夾了一塊肉。
“周大人,彆怕。”
“您的衙役不懂規矩,我的人替您教教他。”
“以後這冀州城的治安,我看……還是交給黑龍營來管吧。您的那些人,歇歇,享享清福,不好嗎?”
這是一道奪權的命令。
沒有商量,隻有通知。
周扒皮看著那塊肉,又看了看李牧之那把還沒歸鞘的刀。
他顫巍巍地拿起筷子,夾起肉,塞進嘴裡。
“好……好……下官……聽參軍的。”
“這肉……真香。”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
冀州城,姓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