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李煥收回手,眉頭微皺:“經脈淤塞,體質虛浮,確實無法修煉。”
但他沒注意到的是,當他探查時,贏塵體內有股微不可查的吸力,悄悄吞噬了他探入的那絲靈氣。雖然隻有頭發絲那麼細,卻讓贏塵精神一振,連日的疲憊都消散不少。
“王五,”李煥轉向老獄卒,“此事封口,按‘囚犯暴斃’上報。贏塵,你今夜有功,賞錢五百,調任甲字區看守長。”
“謝大人!”贏塵連忙行禮。
李煥最後看了一眼那具骷髏,低聲自語:“第三隻了……黑獄之下,到底鎮著什麼?”
眾人離去後,贏塵回到獄卒房。這是間狹小的石室,除了一床一桌,彆無他物。他關上門,背靠著門板,才讓急促的呼吸平複下來。
抬起手,意念微動。
指尖泛起一層淡淡的黑氣,皮膚開始變化,片刻後竟變成了李煥的手——連指節處的老繭都一模一樣。但維持了三息就恢複了原狀。
贏塵額頭冒汗,感到一陣虛弱。“擬形”消耗的是他體內那絲可憐的靈氣,剛才吞噬李煥的那點,隻夠用這麼一下。
他坐在床邊,從懷中掏出黑色石牌。在油燈下細看,石牌非金非玉,觸手溫涼。正麵是那座倒懸碑的浮雕,背麵原本空白,此刻卻多了一行小字:
“鎮魔一重,噬靈初開。煉氣化己,吞天食地。”
贏塵閉上眼,腦中那篇《基礎煉氣訣》自然浮現。文字古奧,但他竟然能懂——前世考古學家的記憶在發揮作用。這是最粗淺的引氣法門,教人如何感應並引導天地靈氣入體。
他嘗試按法門靜坐,呼吸漸緩。
起初什麼都沒有,但半柱香後,胸口石牌微微發熱,一絲極細微的氣流從牌中溢出,順著經脈遊走。所過之處,原本鬱結的經脈竟有鬆動的跡象。
更神奇的是,贏塵“看見”了自己體內的情況——不是用眼睛,是某種內視的能力。十二條主經脈大多閉塞,隻有胸口到丹田的一小段勉強通暢。而那絲靈氣,正在緩慢地拓寬這條通道。
“這就是……煉氣?”
贏塵睜開眼,眸中閃過精光。他能感覺到,雖然隻有一絲靈氣,但渾身充滿了力量,連咳嗽的老毛病都好多了。
窗外傳來雞鳴,天快亮了。
贏塵將石牌貼身收好,推開獄卒房的木窗。外麵雪停了,東方泛起魚肚白,鹹陽城的輪廓在晨霧中漸漸清晰。遠處,阿房宮的飛簷在晨曦中閃著金光。
大秦的鹹陽,天下之中。
贏塵忽然笑了。前世他是個在故紙堆裡刨食的學者,今生是個在牢獄裡等死的小卒。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黑獄鎮魔碑,煉氣長生路。
還有這具身體的身世之謎——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為什麼會有母親留下這等神物?
“慢慢來,”贏塵對自己說,“先在這黑獄裡,活下去,變強。”
他推門走出,寒風撲麵,卻不再刺骨。
甬道深處,又傳來囚犯的哀嚎和鐵鏈聲。但贏塵聽出了彆的東西——在黑獄的最底層,有什麼東西在呼喚他胸前的石牌。
那感覺,像是饑餓。
當天下午,贏塵搬進了甲字區看守長的單間。房間不大,但有一扇小窗,能看到黑獄的高牆。他整理東西時,在床下發現了一本落滿灰的冊子。
《黑獄誌異》,看筆跡是前任看守長留下的。
贏塵隨手翻看,大多是些鬼怪傳說。但其中一頁,讓他動作頓住了:
“始皇二十八年,有隕星墜於東郡,刻文曰‘始皇死而地分’。帝怒,遣使查之,於隕坑得黑石三十六,分置天下三十六郡大獄,以鎮不詳。鹹陽黑獄所得最大,形如碑,遂置獄底,囚妖邪……”
後麵幾頁被撕掉了。
贏塵合上冊子,看向腳下。黑獄有七層,他隻在第三層。下麵還有什麼?
這時,敲門聲響起。
“贏看守,有新人送來了。”門外獄卒說。
“什麼人?”
“說是從驪山陵工地抓的,擅闖皇陵禁地,本該就地格殺,但廷尉說要親自審。”
贏塵推門出去,看見兩個兵士押著個衣衫襤褸的老者。老者低著頭,花白頭發散亂,但贏塵注意到他的手——雖然臟汙,卻修長白皙,不像做苦力的。
“關甲字七號。”贏塵說。
老者被推搡著經過時,忽然抬頭看了贏塵一眼。
那雙眼睛,清明得不似囚徒。
然後贏塵聽見一個細如蚊蚋的聲音,直接在他腦中響起:
“小友,你身上有黑獄碑的味道。有興趣做個交易嗎?我知道這監獄下麵,埋著什麼。”
贏塵瞳孔微縮。
老者已經被押著走遠,但那個聲音留下的餘音還在耳邊:
“以及,你為什麼會被安插到這裡。”
雪又下了起來,一片雪花從窗戶飄進,落在贏塵手背,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