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蔓前陣子四處購置的各種佐料派上用場,翻麵撒料,微微金黃的兔肉上點綴著細碎顆粒般或紅或黃的佐料,一層層鋪開,一層層堆疊,與鮮嫩焦香的兔肉融合,滿齒留香。
程朗烤肉沒烤得如此精細過,甚至隻撒一點點鹽即可,這會兒吃上第一口,淡淡眼風飄向小口咬著兔肉的女人,轉瞬收回視線,幾秒後再掃向軍綠色的解放牌卡車。
馮蔓儘情享用美食,注意到程朗的目光,沒敢順著望去,隻壓低聲音嘀咕:“你不怕打草驚蛇?”
類似的事情聽過,電視劇看過,馮蔓卻沒親身經曆過。
可身旁的男人實在太過從容不迫,似乎一切儘在掌握,令馮蔓消散了幾分緊張。
程朗的目光再次落到馮蔓臉上,一寸寸下移定到她因輕咬烤兔加深了幾分殷紅的櫻唇上:“隻是吃個午飯,不是要抓人。”
馮蔓:“...?”
本以為男人是準備釣魚執法,馮蔓吃東西時還有些興奮和緊張,現在竟然說不是?
隻是單純吃飯?
男人大口吃肉,等馮蔓也解決戰鬥,用泥土將骨頭掩埋,燒得黢黑的木頭扔向山林間,重新回到藍色卡車上。
待他們出發不久,在休息站同樣借了熱水的軍綠色卡車也重新上路,依舊不遠不近地墜在身後。
馮蔓拿不定程朗打的什麼主意,隻能不時通過後視鏡觀察,瞥見一輛客運大巴車和一輛小轎車超車到軍綠色卡車身前時,猛然感受到身下卡車加速,經過一個彎道後迅速轉向...
軍綠色卡車不急不慢行駛,被大巴車和小轎車超過也並不慌張,總歸是在國道上,哪能跟丟人...
隻是彎道一過,前方視野中零星三四輛車,哪裡還有藍色卡車的蹤影!
猛然在路邊停下車,灰色襯衫司機顧不得其他,左右張望尋人之際,忽聽得車窗玻璃脆響。
咚咚咚。
車旁,高大男人長身而立,眉眼淩厲,烏沉沉的瞳仁中儘顯威嚴,下巴微抬向左邊,示意他下車。
“哥們兒,哪兒來的?”程朗散根煙過去,語氣淡淡。
灰色襯衫司機看著年紀不大,二十出頭的模樣,原本揪著的心更加懸吊,沒想到程朗竟然是意外的隨和。
要是來人打打殺殺,拳腳相加地質問,他還安心些,可此刻的程朗隨和到令人害怕。
香煙一接,年輕男人剛要開口,就聽程朗又是輕飄飄一句話,像是在話家常,不帶半分怒氣與凶狠,卻令人脊背發涼。
程朗:“跟我一路做什麼?想搶貨還是害人?”
年輕男人全身驟然繃緊,被程朗這時鬆時緊的敲打態度折磨得一顆心起不來下不去。
腦子轉了幾圈,這才開口:“大哥,我上有老下有小,家裡老娘還病了,出來跑車就是想掙個藥錢,結果這趟貨被搶了,身上也沒剩幾塊錢,一年的錢全賠進去還要欠債,我路上看見你那車,動了點歪心思,想,想...對不住大哥!我錯了!我昨天偷拿了你車上一箱貨,本來想趁今天再偷點...我還你,你大人不記小人過。”
磕磕絆絆求饒的聲音隨風飄向後麵藍色卡車駕駛室。
微敞的車門裡,馮蔓目不轉睛望向前方,跟蹤的司機瞧著年紀不大,正誠懇認錯,而一旁的程朗身形高大精壯,身上那件黑色背心正是自己誤拿的包衣裳的破布。
簡簡單單的黑色背心卻被他穿出難抑的荷爾蒙,寬肩窄腰隱藏在背心下,隻能窺其輪廓,兩條手臂垂在身側,緊實的麥色肌肉膨起,有著漂亮的起伏弧線。
收回視線,馮蔓聽了個七八分,心中不由判定,那人演技還行,台詞說得也不錯,就是眼珠子亂轉,一看就不實誠。
現在想來,剛剛程朗見有車超到兩輛卡車中間,再趕上彎道後的視角隱蔽點,當即轉彎停車,反而錯身換位,打了軍綠色卡車一個措手不及。
等那年輕司機下車尋人時,上前問話。
理由變得動人,又是老娘生病,又是迫不得已,再積極認錯,馮蔓望向前方不遠處硬朗的男人,琢磨他應該不會被糊弄吧...
誰料,耳畔卻飄忽傳來一句:“下不為例。”
馮蔓:“...?”
就這麼被糊弄過去了?甚至沒把人送去派出所,也沒追討些損失?
看著程朗將那一小箱貨扔回卡車車廂,利落攀回駕駛室,重新發動卡車啟程,馮蔓不由打量男人,果然隻是白長了一張硬朗的臉,實際和書裡描寫的未婚夫一樣,老實善良,尤其心腸軟,耳根子軟,彆人說幾句便算了。
再次堅定自己找對了未婚夫的馮蔓琢磨著這人真是反差太大,不過以後得改改這個毛病,人善被人欺,總得多些防備心思。
傍晚,兩人在附近小鎮上程朗熟識的一戶人家借宿後,馮蔓沒發現男人深夜外出一趟。
借著附近小賣部的電話撥通,程朗神色隱在黑暗中,聲色冷厲:“比我矮一個半頭,偏瘦,南方口音,左臉眼下有顆痣,開的軍綠色解放CA10B,車牌號3359,這人肯定是有團夥,十有八九專乾裡應外合攔路搶劫的勾當,盯了我兩天現在走了,按照他的速度,明天早上應該就會經過你那兒,路上你跟著,看看他往哪裡去。”
對麵不知回了什麼,程朗眸光森冷,薄唇吐出的話語狠厲:“盯我的貨,找死,直接給他們一鍋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