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蘇清淺的“巧合”
周五下午,萬象文創。
會議室裡,陽光斜著打進來,把一屋子白板和投影都照得有點晃眼。
“本周創意複盤會”幾個字孤零零地掛在屏幕上。
顧言朝坐在角落,一邊記筆記,一邊偷瞄手機——
“敦煌·新顏色”後台的數據還在漲,論壇上有人整理出了一版《拾色配色指南》,已經被轉得到處都是。
“顧哥,你又上熱搜了。”小林悄悄把手機遞過來,“這次是#拾色共鳴公式#。”
顧言朝掃了一眼,熱搜下麵是一篇長文分析:
【從敦煌到倫敦:一個神秘配色公式,正在連接不同文明的年輕人】
裡麵提到了“遠程共鳴”“跨文化修複”“華夏顏色在海外的回響”之類的詞,看得他頭皮有點發麻。
“他們已經開始往倫敦那邊聯想了?”長河在他心裡說。
“看樣子是。”顧言朝小聲回。
“你現在,是被現實和網絡一起架在聚光燈下。”長河說,“小心點。”
“再這麼下去,你的匿名,遲早要被扒乾淨。”
顧言朝還想再說兩句,會議室門被推開。
“抱歉,我來晚了。”
蘇清淺拎著電腦包進來,臉上帶著一點沒睡好的倦意,卻依舊利落。
她把電腦接上投影:“今天我要分享的,是我剛寫完的那部國風劇本的世界觀設定。”
屏幕亮起——
【《長河拾色》世界觀設定】
背景圖是一幀她自己畫的概念圖:
一條泛著微光的河,兩岸是半透明的古代建築和現代高樓疊加在一起,遠處有一麵巨大的壁畫牆,飛天從牆上緩緩飛出,飄帶像數據流一樣在夜空中延展。
“這……”顧言朝心裡一跳。
“好眼熟。”長河說,“除了沒寫‘文明長河’四個字,幾乎就是你每天晚上去的地方。”
蘇清淺開始講:“故事的主角,叫顧言。”
“是一個在廣告公司上班的社畜設計師,白天給國際品牌做‘去風格化’的視覺,晚上在一個神秘的線上平台裡,給古代壁畫做‘補完式修複’。”
顧言朝:“……”
“這已經不是像了。”長河說,“這是照著你寫的。”
“他在現實裡,被甲方追著改圖,被數據追著跑。”蘇清淺繼續,“在那個平台裡,他可以用自己的配色公式,給壁畫上‘新顏色’。”
“有一天,他發現——”
“他在平台裡修的壁畫,會在現實裡,以某種形式,產生回響。”
“比如,他給飛天的飄帶加了一點類似數據流的光,結果第二天,他在公司的一個國際項目裡,看到了幾乎一模一樣的光效,被客戶當成‘全球流行趨勢’。”
“他開始懷疑——”
“是不是,有什麼看不見的力量,在把他的顏色,從那個平台,推到現實裡。”
會議室裡有人笑出聲:“這設定有點意思,像是設計師版的‘夢境成真’。”
蘇清淺沒笑,繼續往下講:“後來,他在論壇上發了一個‘深夜配色公式’,分享給其他創作者。”
“公式是——”
“現實70%+文明15%+土地10%+光5%。”
“還有一個‘創作版’——”
“文明40%+土地30%+光20%+現實10%。”
顧言朝握筆的手,輕輕抖了一下。
“她連比例都沒改。”長河說,“這已經不是巧合了。”
“再聽。”顧言朝壓著聲音。
“有一天晚上,主角在平台裡修壁畫的時候,突然看到了一個畫麵。”蘇清淺說,“一個遠在國外的女孩,也在用同一個公式,修複一塊來自華夏的文物殘片。”
“她在大英博物館工作。”
“她修的,是一塊敦煌壁畫殘片。”
“主角和她,隔著時差,隔著屏幕,卻因為同一種顏色,產生了‘遠程共鳴’。”
“他們能感覺到彼此的存在,卻還不能真正對話。”
“直到有一天——”
“大英博物館發來一封郵件,邀請主角去做一個聯合項目。”
“他才意識到——”
“那盤棋,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會議室裡安靜了幾秒。
“這個設定……”創意總監忍不住說,“有點超前啊。”
“但——”
“挺帶感的。”
“你打算怎麼拍?網劇?電影?還是互動劇?”
“都有可能。”蘇清淺說,“我現在先把世界觀和大綱做完,再看怎麼落地。”
“不過——”
“我最近在想,要不要加一條線。”
“什麼線?”有人問。
“主角和那個國外女孩,最終在大英博物館見麵。”蘇清淺說,“在一麵被他們一起修過的牆前。”
“他對她說——”
“‘我們,一起把它修活了。’”
“這句話——”
“是我整部劇本的核心。”
“也是——”
“我想對所有在遠方,還在堅持的人,說的話。”
顧言朝盯著屏幕,腦子裡一片亂。
“她怎麼知道……”他在心裡說,“連那句台詞都一模一樣。”
“你問我?”長河說,“我還想問你。”
“你有沒有,跟她提過林知夏?提過大英博物館?提過‘一起把它修活了’這句話?”
“沒有。”顧言朝說,“我連她寫劇本的具體內容都沒看過。”
“那這就是——”長河頓了頓,“第二種可能。”
“什麼可能?”
“她也在,以某種方式,感知文明長河。”
“但——”
“她自己還不知道。”
“她以為,那些是她‘編出來的巧合’。”
“其實——”
“是文明長河,把你和林知夏的故事,悄悄放進了她的腦子裡。”
“讓她,用另一種方式,把這盤棋,寫大。”
顧言朝皺了皺眉:“你是說——”
“她是……第二個‘被選中的人’?”
“也許。”長河說,“你負責用顏色執棋,她負責用故事執棋。”
“你在文明長河裡修牆,她在劇本裡寫牆。”
“你們——”
“是同一盤棋裡的,不同棋子。”
“隻是——”
“她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在棋盤上。”
……
複盤會結束,大家陸續散場。
顧言朝收拾東西時,蘇清淺走過來,把一杯冰美式放到他桌上:“給你的。”
“謝謝。”顧言朝說,“你剛剛的設定,很……”
“很什麼?”蘇清淺挑眉。
“很真實。”顧言朝說,“尤其是那個‘遠程共鳴’的部分。”
“你怎麼想到的?”
“做夢夢到的。”蘇清淺隨口說,“有一天晚上,我寫劇本寫到兩點多,困得不行,趴在桌上睡著了。”
“然後——”
“我就夢到了一個畫麵。”
“一個在倫敦的小辦公室,一個女孩在修一塊敦煌殘片。”
“她的屏幕上,飄帶上有一個很小的光點。”
“我當時在夢裡就想——”
“如果有一個遠在華夏的設計師,也在用同樣的方式修壁畫,那他們會不會,在某個瞬間,感覺到彼此?”
“醒來之後,我就把這個夢,寫進了劇本。”
“你呢?”她看著他,“你覺得這個設定,合理嗎?”
顧言朝握著杯子的手,微微收緊:“合理。”
“非常合理。”
“甚至——”
“有點太合理了。”
“什麼意思?”蘇清淺問。
“沒什麼。”顧言朝笑了笑,“我隻是覺得,你對‘共鳴’這個概念,理解得很到位。”
“你怎麼看?”蘇清淺問,“如果現實裡,真的有這樣兩個人,你覺得他們會怎麼做?”
“他們……”顧言朝想了想,“會繼續修。”
“繼續用同一個公式,修不同的牆。”
“繼續,在不同的地方,為同一種顏色努力。”
“直到有一天——”
“他們在現實裡見麵。”
“在一麵被他們一起修過的牆前。”
“對她說——”
“‘我們,一起把它修活了。’”
蘇清淺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我劇本裡的台詞,是這句?”
顧言朝心裡一緊:“你剛剛,不是在會上說了嗎?”
“我說了‘一起把它修活了’,但沒說前麵那句‘我們’。”蘇清淺盯著他,“你怎麼知道,我寫的是‘我們’?”
會議室門口有人喊她:“清淺,客戶那邊催你確認大綱了。”
“來了。”蘇清淺收回視線,“先這樣,晚上我把完整大綱發你,你幫我看看有沒有邏輯漏洞。”
“好。”顧言朝說。
蘇清淺轉身離開。
顧言朝看著她的背影,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她到底——”他在心裡說,“知道多少?”
“她知道的,比她自己以為的多。”長河說,“但比你以為的,少。”
“她知道,自己在寫一個關於‘顏色’和‘文明’的故事。”
“她知道,自己在寫一個‘社畜設計師’和‘國外修複師’的共鳴。”
“但——”
“她不知道文明長河的存在。”
“她不知道,你就是那個設計師。”
“她也不知道,林知夏,是真實存在的。”
“對她來說,這一切,都隻是——”
“‘巧合’。”
“一個,被她寫進劇本的巧合。”
“但對我們來說——”
“這是文明長河,在借她的手,把這盤棋,寫大。”
顧言朝沉默了一會兒:“那——”
“我要不要,告訴她真相?”
“告訴她,文明長河的存在?”
“告訴她,林知夏是真的?”
“告訴她,她寫的,其實是正在發生的事?”
“現在還不行。”長河說,“你還沒準備好,她也沒準備好。”
“而且——”
“你現在的匿名,對你來說,是一層保護。”
“對她來說,也是。”
“如果她知道得太多——”
“她的劇本,可能會被影響。”
“她的選擇,也會被影響。”
“文明長河,需要的是她的自由創作,而不是她的刻意配合。”
“你就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