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滄聽完,長長地歎了口氣:“為國捐軀,是大勇大義。逃回來的那人,你等好生照看,多開解開解他。他沒上過幾次戰場,這回同袍死儘,僥幸負傷逃回,不免心驚膽寒,一來責怪自己無能,二來生出怯戰之意,日思夜想,人便如槁木死灰一般。你同他說,本王知道他並非膽小如鼠之輩,麵對赤狄高手,敢揮刀便是好兒郎,揮完刀還能逃出生天,是他的本事,有這樣的機敏,何愁日後不能在戰場上多殺幾個敵兵?等他傷好,本王親自教他幾招。”
校尉佩服:“王爺用心良苦,小的一定把話帶給他。”
“讓你們辦的事,有結果了嗎?”
“小的來此就是要一齊報給王爺。南門外火滅後,我們刨開灰燼,從地窖入口下去,查探了兩個石室,發現那張狐狸麵具和菩薩手裡的羅盤不見了,墓室的棺材是空的,蓋著一層稻草。稻草下有個大窟窿,連著暗道,走上兩盞茶,就能到韓王府西廂房,正是您和夫人住的那間,出口原先壓在恭桶下麵。”
恭桶?虧她能想得出來!
陸滄沒好氣地問:“機關在哪兒?”
“我們找遍了房內,在靠近房梁的牆角找到了一根機括,看來這些赤狄細作潛伏已久,熟知王府內的布置。”
赤狄細作要是敢潛伏在閨房聽壁腳,早就被他送上西天了,陸滄默默地想。
“小的詢問了府中老仆,得知韓王爺生前打仗,會用赤狄話辱罵敵人,惹得敵兵大為惱火,偏偏他和部下不怕死,命又硬,這些年都沒讓赤狄蠻子破城而入。想必就是因為這個,赤狄才派了細作,等他死了,就拿郡主出氣。我們以為細作有兩批,前一批開路殺人,後一批是內應,劫走郡主乘車進了黃羊嶺,石橋一端被炸斷,橋頭有進山的車輪印和馬蹄印。”
不是赤狄人拿郡主出氣,是那狐狸精拿你們主子出氣,陸滄又在心裡說道。
“府中其他人怎麼說?可有線索?”
“老的老,病的病,殘的殘,一問三不知,都說郡主一家是好人,沒結過仇,從來沒有在府中看到過赤狄人。”校尉搖頭,“不過我們在暗道裡發現了一個箱子,裡麵裝著幾百枚舊印章,我們一個個撿出來看,各式各樣的都有,不知放在這裡做什麼用。”
提到印章,陸滄心口憋悶至極,彆的小姑娘在家繡花玩兒,她在家刻印仿字玩兒,什麼古怪性子!
“這不重要。叫你們問的那兩個平民呢?他們有沒有見過郡主?”
“他們說,隻是以前聽聞韓莊王修了地窖,至於窖中有沒有通往王府的暗道就不知道了。其中那個瞎眼的老婦人早年做過王府侍女,郡主搬進王府後,憐她孤苦伶仃,就給了她一點錢,叫她為王府仆從、城中孤兒做些鞋帽針線,她誇郡主和王爺您是一路人,都心善得像菩薩。”
陸滄淡淡道:“不敢,本王可沒她心善。郡主是當世第一的大善人,為了百姓連殺父仇人都敢嫁,嫁了還對仇人百依百順,賢惠得不得了。”
提到這個,校尉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奇怪,局促地道:“小的還意外打聽到一件事……”
“說。”
“那老婦人對門住著一個孤兒,說有天郡主的侍女來取補好的衣物,衣物裡有一件大紅色繡並蒂蓮的喜裙,還有蓋頭,是這老婦人四十多年前成親時用的,侍女說她補幾針,拿去給郡主當嫁衣。”
陸滄太陽穴一跳:“他怎麼知道?”
“是那孩子趴在窗下偷聽到的。”校尉想起百姓們對郡主的愛戴,不禁為她說起好話,“王爺您彆惱,雲台城窮困破敗,賜婚又突然,韓王府實在不能在短短幾天內準備好嫁衣頭麵,從彆人手上買一件舊的,也情有可原。”
陸滄在桌下握緊拳頭,磨了磨牙:“她是善人,我陪她一起善便是。”
他猜得沒錯,那老婦人就是個參市,和狐狸精共相表裡,迷惑外人,陪她演了這出獻圖紙的好戲!
更氣人的是,她連衣裳都不願穿自己的,就這樣來敷衍他,成親那日他穿的可是行李中最貴重的一件袍子,還換了一副舍不得弄臟的銀護腕!
……他怎麼會覺得她那繡了白梅花的紅蓋頭好看,真是瞎了眼!
陸滄感到自己的怒火又開始蒸汽般地往外冒,努力把思緒扯回來,喝了口茶靜心,掏出一片銀葉子給校尉:“你稟報及時,做得很好。赤狄人進了山,或南下深入大周境內,或北上回草原,本王之前已派人守住南峪口,雲台城按戰時布防,全城戒嚴,發現赤狄人蹤跡立刻上報,如果他們逃往草原,離城二十裡外不必追。”
校尉領了賞錢,千恩萬謝地離去。
陸滄獨自在燈下沉思一刻,叫來朱柯:“此地距黃羊嶺南峪口不足百裡,一日可往,你將若木放出籠子,明日隨我同行。”
“是。王爺要去抓赤狄人?”
“運氣好能碰上。這四個高手不知是何時來的,赤狄大軍已撤,他們眼下還留在堰州,其中必有緣故,我想會會他們。”
“萬一他們回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