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洞穴在劇烈搖晃。範劍雙手死死抓住那滾燙的黑色扁盒,感覺自己的靈覺正被盒中貪婪的吸力與地底凶螭的嘶鳴共同撕扯。
“咯咯咯……”鎖鏈欲斷的**與那充滿狂喜怨毒的尖嘯,皆源自腳下那座開裂的青黑墳塋。但此刻,範劍在極度的混亂中,忽然捕捉到一絲不同——那嘶鳴中除了凶戾,竟似乎還夾雜著一種……嘲弄?仿佛在譏笑著什麼。
一切的根源,或許並不始於上古的災厄,而始於一場更近、更卑劣的貪欲。
他腦海中閃電般掠過油紙包中殘頁上的字句,那些之前被“凶螭”、“鎮壓”等關鍵詞掩蓋的細節,此刻異常清晰地浮現:
·“……‘淵鏡’初成,觀測地下‘能量富集異常體’,其頻譜與古籍所載‘不死藥’、‘地髓精元’特征有七分吻合……上級震動,指示深入探查……”
·“……王副組長力排眾議,認為風險可控,機遇千載難逢。他私下說,若真能提取‘不死藥’成分,不止於功勳,或可得長生之秘……”
·“……嘗試用‘淵鏡’低功率‘共振采集’……地層反應劇烈……古老的‘封印結構’出現乾擾……缺指長者厲聲喝止,已來不及……”
·“……我們不是在科研……我們是在盜墓!盜一座鎮著魔鬼的墓!為了那虛無縹緲的長生夢!”
貪念!是為了傳說中的“不死藥”!
“淵鏡”計劃的高層或關鍵人物,並非純粹為了科學探索,而是被古籍記載與初期探測結果撩撥起了對“長生”的貪婪渴望。他們明知(或至少被警告)地下存在古老封印,卻仍冒險進行“共振采集”,企圖從被鎮壓的凶螭或其關聯物中,提取所謂“地髓精元”(不死藥)。正是這次魯莽而貪婪的觸碰,嚴重乾擾甚至部分破壞了本就曆經歲月消磨的“仙人墓”封印,導致了六十年代末的那場災難性泄露!
眼前的墳塋,這座悲壯的“仙人墓”,其最近的一次劫難,並非天災,而是赤裸裸的人禍!凶螭的狂喜與嘲弄,不僅是對自由的渴望,更是對愚昧貪婪人類的譏諷!
“所以……那‘缺指長者’的斷指……”範劍心頭冰寒。那位知曉內情、試圖阻止的能人異士,其斷指或許並非意外,更可能是為了彌補、為了贖罪,甚至可能是某種血祭性質的緊急封印術所需付出的代價!次級封印的倉促與不完整,皆因根源上的“錯誤”已是貪婪鑄成。
扁盒還在發燙,吸收著此地殘留的“氣息”。範劍此刻分明感到,這氣息中除了古老的鎮壓之力、凶螭的暴戾,還混雜著一種深沉而粘稠的悔恨與絕望——那是“淵鏡”計劃知情者在釀成大禍後,殘留於此的精神印記。而那份貪婪的欲念,雖然最初熾烈,卻在災難發生後被恐懼和悔恨覆蓋,變得晦暗,卻並未完全消散,如同毒瘤般寄生在此地的能量場中。
“必須穩住這裡!不僅是物理封印,還要……”範劍心中念頭急轉。他隱約感覺,扁盒的“吸收”特性,或許不僅能處理純粹的能量,也可能對這類殘留的、負麵的“意念”有反應。如果貪婪的意念也是導致封印不穩定的“雜質”之一……
他不再猶豫,強忍不適,將靈覺灌入扁盒,不再試圖引導能量加固墳塋(那可能觸動先賢敏感而悲憤的殘念),而是將意念聚焦於“吸收與淨化此地因貪念而起的悔恨與混亂雜念”,試圖用扁盒充當一個臨時的“清道夫”,減少對封印核心的意念乾擾,為可能存在的溝通創造稍微“潔淨”一點的環境。
“嗡——!”
扁盒劇震,暗紅光束再次迸發,但這次並未射向石板或長釘,而是如同掃描般掠過墳塋周圍的虛空,尤其是那些當年“淵鏡”實驗可能重點觸及的區域。空氣中仿佛響起一陣極其細微的、如同歎息又似啜泣的嘶嘶聲,一些看不見的“雜質”被扁盒強行攫取、吞噬。
地底的嘶鳴聲似乎停頓了一瞬,那嘲弄的意味減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純粹的憤怒與困惑。墳塋本身的意誌波動,似乎也出現了一絲極微弱的凝滯——就像是一個飽受噪音折磨的人,突然噪音減弱了一分。
有效!至少引起了注意!
範劍趁機,將自己通過殘頁和理解拚湊出的“真相”——後人因貪長生而觸封印釀大禍,如今後來者已知錯誤,正全力補救,請求暫緩決絕之舉——連同最深切的歉意與尋求合作的懇求,通過扁盒這微妙的共鳴橋梁,全力向墳塋方向傳遞出去!
這不是力量的對撞,而是信息的傳遞,是愧意的表達,是尋求古老意誌理解的嘗試。
洞穴的震動,奇跡般地又減弱了幾分。
扁盒光芒黯淡,再次合攏。範劍癱倒在地,口鼻溢血,但眼中卻有一絲亮光。他或許無法直接與先賢對話,但他傳遞了“理解”與“態度”。
當他帶著秦嶽等人重返洞穴,講述自己的發現與推測時,秦嶽神色嚴峻至極。
“因貪念不死藥而觸動封印……這解釋了‘淵鏡’計劃某些不合常理的激進指令,也解釋了為什麼次級封印如此倉促且帶著濃重的‘贖罪’色彩。”秦嶽沉聲道,“這更意味著,此地殘留的‘意念汙染’可能比我們想象的更複雜。既有上古的鎮壓與凶戾,也有近代的貪婪、悔恨、恐懼,它們交織在一起,持續腐蝕著封印的‘純淨性’,乾擾著鎮壓者殘念的判斷。”
當儀器檢測到鎮壓者殘念可能因絕望而欲行極端時,秦嶽立刻意識到問題的核心:“他感知到的,不僅僅是凶螭的衝擊和封印的破損,還有多年來附著在封印上、源自後來者的貪婪濁念與無能悔恨。這或許加深了他的失望與孤獨,讓他認為後世無可救藥,不如同歸於儘。”
因此,溝通的關鍵,不僅在於展示當前的修複努力,更在於進行一種‘意念層麵的懺悔與切割’——向後來的貪婪徹底劃清界限。
秦嶽當機立斷,支持範劍再次嘗試溝通,並提供了更精準的協助:“聚焦於傳達兩點:一、我們已知曉貪婪之過,並徹底摒棄此種妄念,我們的目的是‘修複’與‘守護’,絕非‘索取’。二、我們承認前輩的犧牲與痛苦,並願承接此責,請求給予我們時間和機會,而非讓他的犧牲與凶螭一同湮滅。”
範劍手握扁盒,在秦嶽團隊引導的純淨地脈能量輔助下,將這番凝聚了現代人反思、責任與懇求的意念,再次傳遞向那座孤獨的墳塋。
這一次,扁盒的共鳴更為清晰。它不僅吸收了最後一些遊離的負麵雜念,更仿佛將範劍等人清明堅定的意誌,如同清泉般,導向那被漫長時光和後世濁念包裹的悲壯靈魂。
墳塋之下,那洶湧欲爆的決絕意誌,出現了明顯的遲滯和猶疑。凶螭的咆哮依然憤怒,卻似乎失去了一絲“裡應外合”般的嘲弄共鳴。
“暫時……穩住了。”秦嶽看著儀器上緩慢下降的危險讀數,緩緩吐出一口氣,“他聽到了。至少,他願意再觀察一下。”
但這喘息之機無比珍貴,也無比脆弱。貪念引發的禍根早已種下,封印的崩解仍在繼續。他們必須爭分奪秒,在古老的意誌最終耗儘耐心之前,找到真正能解決問題的辦法。
範劍望向洞穴外漸亮的天色,心頭沉重。人類對長生的貪欲,曾在此地撬開了地獄之門。如今,要關上這扇門,需要的恐怕不止是力量與技術,還有對那份貪欲根源的徹底反省,以及對犧牲者最深切的告慰與繼承。
地底深處,凶螭的咆哮與先賢沉默的凝視,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高懸於所有人的頭頂。而一切的起點,不過是那句流傳於黑暗中的誘惑:“相傳……墓裡有不死藥。”
警報聲如毒蛇吐信,持續刺痛著眾人的神經。監控屏幕上的數據曲線仿佛垂死者的心電圖,劇烈波動後暫時平緩,但每一個峰穀都昭示著下方力量的交鋒是何等驚心動魄。
秦嶽盯著屏幕,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戰術平板邊緣,發出急促的“噠噠”聲。這位經驗豐富的749局行動隊長,此刻眉頭緊鎖,額角甚至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他見過不少“異常”,處理過多次瀕臨失控的危機,但像今天這樣,同時麵對一個即將掙脫束縛的、足以引發地域性災變的遠古凶物,以及一位因悲憤與絕望而意圖玉石俱焚的先賢殘念,且兩者因一場六十年前的愚蠢貪婪而糾纏至深——這種複雜與險惡,實屬罕見。
“數據分析出來了。”一名隊員快速彙報,聲音因緊張而略顯沙啞,“根據‘丙七號預案’加固後十七分鐘的數據反饋,核心能量泄露速度降低了約百分之三點五,外圍地脈紊流得到初步梳理。但鎮壓者殘念的‘活性指數’和‘耗散速率’仍處於高危閾值,且與凶螭能量波動呈現負相關。初步判斷,先前範劍同誌的溝通起到了一定安撫作用,但並未從根本上扭轉其自我消解以行最後一擊的傾向。他……像一根繃到極限、內部已出現裂痕的弓弦,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使其徹底斷裂。”
“弓弦……”秦嶽低聲重複,目光轉向那座寂靜中蘊藏著滔天波瀾的青黑墳塋,“我們需要的不是再給他施加任何壓力,哪怕是善意的加固,也可能被誤讀為又一次拙劣的乾擾。我們需要的是……”他頓了頓,看向被老吳攙扶著、臉色依舊蒼白的範劍,“理解,以及……贖罪。”
“贖罪?”範劍抬起頭,體內靈覺透支帶來的虛乏和之前強行溝通的精神負擔讓他思維有些遲滯,但他抓住了這個詞。
“對。”秦嶽的眼神銳利起來,“根據你的發現和我們的數據分析,六十年前的‘淵鏡’計劃,其核心驅動是少數人對‘不死藥’的貪婪。這份貪婪,是觸動封印、導致今日危局的直接***。那位先賢的殘念,忍受了千萬年的孤寂鎮壓,最後等來的不是繼承者或解脫者,而是一群被長生幻夢蒙蔽雙眼、妄動禁製的蠢貨。他的憤怒和絕望,很大一部分源於此。我們後來的修補、次級封印,在他眼中,或許不過是另一批‘蠢貨’在拙劣地彌補自己無法挽回的錯誤,甚至可能被視為另一種形式的‘打擾’或‘利用’。”
他走到那塊刻著血字的黑色石板前,手指拂過“身鎮孽蛟承天咎,魂鎖幽穴待地清”的字跡。“承天咎……他承擔的是天地之責。而破壞這責任的,是人欲。所以,僅僅是傳遞‘我們在努力修複’的信息還不夠。我們需要一個更具體、更徹底的‘切割’與‘告解’儀式。”
“儀式?”老吳忍不住插嘴,聲音發顫,“秦隊長,這……這玩意聽起來有點玄乎,能管用嗎?要不要多調點設備、人手,或者乾脆用大威力……”他說到一半,在秦嶽平靜卻極具壓迫感的目光下訕訕閉嘴。
“常規手段,無論是物理爆破還是能量中和,在徹底弄清楚這個複合封印的結構和它與地脈、凶螭、先賢意誌的四角關係前,貿然使用都極可能引發災難性的連鎖崩塌。”秦嶽耐心解釋,目光卻一直沒離開範劍,“我們需要一種能與‘意念’、‘因果’層麵產生共鳴的方式。範專家,你的家傳淵源和這個扁盒,是目前我們與那位先賢建立過有效聯係(儘管微弱)的唯一橋梁。”
範劍握緊了手中冰涼的黑盒。它此刻沉寂如死物,但先前兩次的異動,尤其是第二次傳遞意念時那種清晰的“通道”感,讓他心有餘悸,也生出一絲渺茫的希望。“秦隊長,您的意思是,讓我……或者說,讓我們,進行一次正式的‘懺悔’?通過這個盒子?”
“不止是口頭或意念的懺悔。”秦嶽搖頭,“需要更具象化的‘載體’和‘動作’。貪念因‘不死藥’的傳說而起,而‘淵鏡’計劃的記錄、當事人的懺悔錄(殘頁),就是這份貪念的物證與記載。我們需要‘處理’掉它,以一種能被古老意誌理解、並代表‘斷絕此念’的方式。”
他轉向一名隊員:“‘特殊物品處理單元’帶來了嗎?”
“帶來了,秦隊。”隊員立刻從一個標有危險符號的銀色手提箱中,取出一個非金非木、表麵刻滿細密符文的暗灰色缽盂狀容器,以及一支同樣材質、筆尖似有流光閃爍的短杖。
“這是‘滌念缽’和‘裁執筆’的仿製品,”秦嶽接過,語氣帶著一絲慎重,“正品動用權限太高,且能量波動太大,不適合此地。但即使是仿品,也具備一定的‘概念錨定’與‘信息焚化’功能。我們需要將記載了貪婪之源——即‘不死藥’相關探測數據、決策過程、以及最終導致封印破壞的那部分關鍵信息——無論是紙質、電子還是能量殘留,儘可能提取並‘注入’這仿製滌念缽中,然後……”他看向範劍手中的黑色扁盒,“利用你這件能與鎮壓之力共鳴的器物,引導此地殘存的、屬於那位先賢的‘裁決’或‘淨化’之意念,對缽中之物進行‘審判’與‘焚毀’。這是一個象征,也是一個宣告:後來者已知罪,並願親手斬斷這罪孽之根,絕不再犯。”
範劍聽得心頭震動。這不僅僅是技術操作,更是一種帶著強烈象征意義和精神共鳴的“儀式”。成敗與否,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那位先賢的殘念是否認可這種方式,以及自己的扁盒能否再次被成功激活並充當媒介。
“風險很大。”秦嶽坦誠道,“如果先賢的殘念不認可,或者你的器物無法有效引導,甚至如果過程中刺激到凶螭,都可能引發反噬。但這是我們目前能想到的,最可能直接觸動問題核心、而非僅僅在表層修修補補的方案。”他直視範劍,“你需要再次嘗試與扁盒深度共鳴,這次的目標更明確:不是吸收,也不是泛泛的溝通,而是‘引導特定的古老裁決意念,作用於特定的罪證載體’。你能做到嗎?”
範劍看著秦嶽眼中的決意,又看了看手中冰冷的黑盒,最後目光落在那座仿佛隨時會吞噬一切的墳塋上。地底深處,凶螭的不甘咆哮隱隱傳來,像是催促,又像是嘲弄。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臟腑的疼痛和精神的疲憊,重重一點頭:“我試試。需要我怎麼做?”
秦嶽立刻開始部署:“記錄組,立刻從我們已獲取的‘淵鏡’計劃殘頁、現場能量回溯數據中,剝離並聚焦所有與‘不死藥猜想’、‘主動共振采集決策’、‘封印首次異常反應’相關的信息片段,進行高密度編碼,準備注入‘滌念缽’仿品。”
“行動組,以墳塋和九釘為核心,布設‘靜思場域’,最大限度屏蔽外部雜音和凶螭的精神乾擾,為範劍同誌和儀式創造相對純淨的環境。同時,準備好應急方案,一旦儀式出現劇烈反噬或凶螭異動,立刻啟動‘戊四號抑製協議’。”
“範劍同誌,”秦嶽將仿製滌念缽和裁執筆遞到他麵前,“我會協助你進行信息注入和儀式引導。你需要做的,是像之前那樣,集中全部精神與扁盒建立聯係。但這次,當聯係建立、並且我們開始將‘罪證信息’注入缽中時,你需要將你的意念,從‘請求溝通’轉變為‘請求見證與裁決’。想象你的扁盒是一座橋,一端連接著我們此刻的‘懺悔’與‘決絕’,另一端,則伸向墳塋深處那道古老、悲憤而威嚴的意誌。我們需要他的‘目光’看向這裡,需要他殘留的‘力量’或‘認可’,對這個‘罪證’進行最後的處置。”
範劍接過缽盂和短杖,觸手冰涼,卻仿佛有細微的電流感竄入指尖。他點點頭,不再多言,盤膝坐下,將黑色扁盒置於膝上,雙手虛按盒蓋。秦嶽則手持裁執筆,站在滌念缽旁,神色肅穆。
洞穴內再次安靜下來,隻有儀器低鳴和遠處隱約的、仿佛來自另一個維度的沉悶咆哮。隊員們各司其職,神情緊張。老吳被安排在外圍,攥著對講機,手心全是汗。
“開始信息注入。”秦嶽低聲道。他手中的裁執筆點在滌念缽邊緣,筆尖流光驟亮。旁邊操作儀器的隊員迅速將編譯好的信息流導入。隻見滌念缽內部開始湧現出扭曲的光影和嘈雜的、斷斷續續的聲波碎片——那是貪婪的私語、會議的爭吵、儀器尖銳的警報、以及災難發生後絕望的哭喊與懺悔……所有關於“不死藥”妄念引發災厄的信息,被高度濃縮、具現於此。
範劍閉目凝神,排除一切雜念。他將所有注意力都沉入手中的扁盒。冰涼。死寂。但他不急不躁,回憶著前兩次那種微妙的聯係感——不是力量的對抗,而是頻率的契合,是意念的共鳴。他不再試圖“驅動”它,而是嘗試“融入”它,想象自己就是扁盒的一部分,去感知周圍能量的流動,尤其是那座墳塋方向傳來的、宏大而複雜的“存在感”。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範劍的額頭滲出汗水,臉色更加蒼白。扁盒依舊毫無反應。
秦嶽手中的裁執筆微微顫抖,維持信息注入和具現需要消耗不小的精神。滌念缽內的光影越發紊亂,那些貪婪與悔恨的碎片仿佛要滿溢出來。
地底的凶螭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咆哮聲陡然加劇,整個洞穴又開始微微震顫!
“範劍!”秦嶽低喝一聲,聲音帶著焦灼。
就在這內外壓力幾乎達到頂點的時刻——
範劍感到指尖下的盒蓋,傳來一絲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溫熱。
不是之前那種狂暴的滾燙,而是一種內斂的、如同深埋地底岩漿般的暖意。與此同時,他“聽”到了一聲歎息。
那不是耳朵聽到的聲音,而是直接響徹在意識深處。悠遠,蒼涼,帶著無儘的疲憊,以及……一絲極其細微的審視。
來了!
範劍精神大振,立刻將全部意念聚焦,不再嘗試“說”什麼,而是將眼前正在進行的“儀式”——滌念缽中承載的罪證,秦嶽等人肅穆的姿態,自己全心投入的意誌,以及那份想要斬斷貪欲根源、正視錯誤、懇請再予機會的純粹心意——如同展開一幅畫卷,通過那絲微弱的溫熱聯係,毫無保留地“呈現”出去!
看吧!這就是後世因貪念犯下的錯!這就是我們找到的罪證!這就是我們此刻的態度!我們無意辯解,隻求您能親眼見證,我們願親手了結這孽緣之始!
扁盒的溫熱感稍稍增強。盒蓋上,那暗紅色的光點再次浮現,但光芒柔和了許多,如同風中的殘燭,卻堅定地搖曳著。
秦嶽敏銳地捕捉到了變化,他立刻將裁執筆從滌念缽邊緣移開,筆尖在空中劃出一個複雜的古老符文(那是749局檔案中記載的、與“審判”、“了結”概念相關的通用象征符),然後,筆尖猛地指向缽盂中心!
“請——見證——裁決!”
隨著秦嶽低沉而清晰的喝聲,那裁執筆尖的流光驟然脫離,化作一道纖細卻無比凝實的光束,射入滌念缽中混亂的光影中心!
也就在這一刹那,範劍膝上的黑色扁盒,那暗紅光點猛地一亮!一道同樣凝練、卻帶著截然不同氣息的暗紅微光,從盒縫中射出,後發先至,與秦嶽發出的光束幾乎同時,沒入了滌念缽!
嗡——!!!
滌念缽劇烈震動起來!缽內那些代表貪婪、愚蠢、災難的光影和聲波碎片,仿佛被投入烈焰的冰雪,在暗紅與銀白交織的光芒中劇烈翻騰、扭曲、尖叫(意念層麵的尖叫),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淨化!
不是爆炸,也不是簡單的湮滅,而是一種更高層麵的“否定”與“抹除”。仿佛有一股古老而威嚴的意誌,冷冷地“看”了這些東西一眼,然後宣判了它們的“不存在”。
整個過程隻持續了不到十秒。
當光芒散去,仿製滌念缽安靜下來,內部空空如也,連原本材質上的符文光澤都似乎黯淡了幾分,仿佛耗儘了靈性。而秦嶽手中的裁執筆仿品,筆尖的流光徹底熄滅,甚至出現了一絲細微的裂痕。
範劍則如遭重擊,身體一晃,差點栽倒,被旁邊的隊員扶住。他手中的黑色扁盒光芒儘斂,溫度驟降,甚至比之前更加冰冷沉寂,盒身似乎都蒙上了一層灰暗。這次的反噬,顯然比前兩次更重。
但洞穴內的變化,是實實在在的。
一直尖銳鳴響的儀器警報,停了。
屏幕上,代表鎮壓者殘念“活性指數”和“耗散速率”的兩條曲線,出現了斷崖式的下跌,然後穩定在一個雖然依舊虛弱、卻不再指向“即刻崩潰”的區間。而凶螭的能量波動,雖然依舊強大暴躁,卻失去了之前那種與殘念波動緊密的“負相關聯動”,變得相對“獨立”和“單純”了一些。
更重要的是,彌漫在洞穴中的那股深沉粘稠的悔恨與絕望氣息,似乎淡去了不少。空氣中殘留的,更多是古老的檀香金屬氣息,以及凶螭純粹的凶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