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榔心中了然。
這就是“潛移默化”對訓練效果和戰鬥本能的加成,加上“王旗所向”對士氣的穩固和默契的提升!雖然每個效果隻有5%,但在實戰中疊加起來,可能就是生與死的差彆!
當然,也有突襲和人數優勢的因素。但士兵們自己的感受不會騙人——他們確實覺得今天打得格外順手。
“定是陛下洪福!天兵相助!”吳貞毓激動地朝著朱由榔行禮。
“是將士們用命。”朱由榔擺擺手,但心中暗暗記下:金手指在核心區對部隊的短期加成效果,比預想的還要明顯一些。如果能讓部隊在出戰前更長時間停留在核心區,效果會不會更強?
這時,王皇後輕聲提醒:“陛下,該讓將士們下去休息了,受傷的也得換藥。”
“對,”朱由榔回過神來,“副將,帶弟兄們去歇息,領熱水和吃食。受傷的送到傷病營,讓醫官仔細看看。”
“遵旨!”
騎兵們散去,圍觀的人群卻還沒散。消息像長了翅膀,迅速傳遍營地的每個角落。
“贏了!咱們的騎兵贏了!”
“殺了十一個清狗!自己才傷了七個!”
“我的天,這仗怎麼打的?往常遇上清軍斥候,咱們都是被攆著跑啊!”
“聽說陛下今早給壯行了!就在禦帳前訓的話!”
“怪不得!我看那些騎兵出去的時候,眼神都不一樣!”
“還有晉王!晉王也在東邊打勝了!斬了好幾百!”
“真的假的?晉王也贏了?”
“千真萬確!傳令兵剛回來報的!說給咱們爭取了三天時間!”
“三天……那咱們是不是能喘口氣了?”
竊竊私語聲在營地裡蔓延、發酵。麻木的眼神裡,開始有了點不一樣的光彩——驚訝、疑惑、興奮,還有一絲絲……希望?
雖然還是餓,還是怕,但好像……真的不一樣了?
皇帝不跑了,大將打贏了,小兵也打贏了。這日子,難道……真有盼頭了?
朱由榔能清晰地感覺到營地裡氣氛的變化。
那不是數據,而是一種整體的“場”。之前是沉滯的、絕望的、散亂的。現在雖然依舊沉重,卻多了一絲流動的、凝聚的東西。
他閉上眼睛,仔細感應自己那無形的領域。
核心區百步範圍內,那種溫暖的、流轉的感覺更明顯了,像平靜水麵下的暗流,穩定而有力。領域的邊界似乎也穩固了些,十裡範圍的輪廓在感知中更加清晰。
“陛下,”吳貞毓走了過來,這次語氣恭敬中帶著商量,“如今晉王爭取到三日時間,我軍是否……趁此機會,速速轉移?有了這三天緩衝,或可從容西行,入滇中腹地……”
其他大臣也圍攏過來,目光都落在皇帝身上。有了三天時間,跑路似乎又成了最合理的選擇。
張煌言沒說話,但眼神裡也有詢問之意。
朱由榔卻搖了搖頭。
“不轉移。”
“陛下?”眾人不解。有了時間,為什麼不走?
“諸位愛卿,”朱由榔看著他們,目光掃過一張張或蒼老或疲憊的臉,“晉王血戰,為我們爭取到三日,這三日是何等寶貴!你們說,若用這三天來繼續倉皇逃竄,我們能跑多遠?能跑掉多少士氣?又能跑散多少人心?”
他指向營地。
此刻營地裡的景象與清晨已大不相同:雖然依舊破敗,但那種惶惶不可終日的氛圍淡了很多。士兵們三人一夥五人一群,正興奮地議論著剛才的勝仗。婦孺們圍著分發湯食的地方,雖然分到的隻是薄薄一碗漂著菜葉的糊糊,但排隊時有了秩序,臉上也不再是完全的死寂。工匠那邊傳來叮叮當當的敲打聲,幾個老匠人正在修理一副破損的皮甲。甚至禦帳旁,那個被安排種蕎麥的老農陳老頭,正小心翼翼地給剛翻過的土地澆水,旁邊還圍了兩個好奇的半大孩子。
“你們看,”朱由榔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僅僅因為朕決定不跑,做了點小事,打了兩場小勝仗,這營地裡的人心士氣,是不是已經在變了?這口一直散著、泄著的氣,是不是在慢慢聚攏?”
大臣們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默默觀察。
確實不一樣了。
吳貞毓張了張嘴,想說“這隻是暫時的”,可看著那些士兵眼中久違的光彩,話又咽了回去。
“這三天,我們不走。”朱由榔斬釘截鐵,“我們要用這三天,在這裡,真正‘安定’下來!要做更多實實在在的事情!”
他掰著手指,一條條說開:
“第一,全力搜集糧草。以營地為中心,十裡範圍內,給朕仔細地搜!野菜、野果、塊莖、獵物,一切能入口的!組織有經驗的老人、婦孺、還有手腳利索的半大孩子去做這件事。記住,靠近營地中心出發、在靠近營地中心區域搜索的隊伍,收獲可能會好一點。”
他這是在暗示核心區“生生不息”對植物生長和采集的微弱影響。雖然效果隨距離衰減,但總比沒有強。
“第二,整頓營伍。張尚書,請你和各位將軍,將現有三千人重新編伍,明確指揮!老弱、傷病,全部集中到營地中心區域休養醫治。能戰之兵,加強訓練,哪怕隻是練習隊列、恢複號令、熟悉配合!訓練場地,就設在禦帳附近!”
靠近核心區,享受“潛移默化”的訓練效果加成和“王旗所向”的士氣穩固。
“第三,加固營地。在營地外圍設置簡易拒馬、挖掘壕溝,哪怕隻是做做樣子,也要讓將士們有事可做,有險可守的心理!工匠全部集中到營地中心,修理損壞的兵器、甲胄,打造箭矢,有什麼用什麼!”
“第四,”朱由榔看向禦帳旁那片土地,“那點蕎麥,還有任何能找到的種子——不管是糧食種子、菜種,哪怕是野果核,都拿到營地中心來試種!哪怕隻是象征意義,也要種下去!朕要讓所有人看到,我們不僅要活,還要想著怎麼‘生’下去!”
他一口氣說完,目光炯炯地看著眾臣:
“這三天,我們不是等死,也不是準備逃跑!我們是利用這寶貴的喘息之機,恢複體力,整頓秩序,凝聚人心!我們要讓所有人看到,皇帝在帶領他們做事,在想辦法活下去,甚至……活得稍微像樣一點!”
“三天後,無論晉王那邊情況如何,我們都將是一支比現在更有秩序、更有士氣、更團結的隊伍!到時候,是走是留,我們再根據情況決定!但絕不是像現在這樣,一窩蜂地潰逃!”
大臣們被皇帝這一番充滿行動力的計劃說得有些發愣。
楊畏知和鄧凱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訝。這計劃……聽起來竟頗有章法?不是空談鼓舞,而是具體的、可執行的事務安排?
張煌言第一個反應過來,他作為兵部尚書,太清楚一支有組織的潰兵和一支稍事整頓的軍隊之間的區彆了!哪怕隻是簡單的重新編伍、恢複訓練,都能讓戰鬥力提升一截!
“陛下……聖明!”張煌言深深躬身,這次是真心實意,“臣這就去辦!”
“臣等遵旨!”吳貞毓等人也陸續表態。皇帝有了主意,而且這主意聽起來比單純跑路靠譜、細致,他們自然也願意執行——總比天天提心吊膽催著跑路強。
“好!”朱由榔揮手,“那就分頭去辦!記住,所有重要事務、關鍵人手,儘量安排在營地中心區域!朕就在這裡,看著你們,也與你們一同做事!”
“臣等告退!”
眾臣散去,腳步比來時多了幾分踏實。
命令迅速傳開。
營地裡很快響起了不同的聲音:
軍官們扯著嗓子喊人集合的呼喝聲。士兵們按新的編隊聚攏,點名報數的嘈雜聲。挖掘泥土、搬運石塊加固營壘的吭哧聲。婦孺們結隊外出搜尋食物時細碎的交談和叮囑聲。工匠聚集到禦帳旁空地上,升起爐火、叮叮當當敲打修理的聲響……
生機,真正的、忙碌的生機,開始在這片絕望的山坳裡萌發、蔓延。
朱由榔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感覺精神有些透支,但心裡卻有種久違的充實感。
這才對嘛!
雖然開局慘了點,金手指被動了點,但指揮人乾活、搞建設、凝聚人心,總比被人追著屁股跑、天天提心吊膽強!
“陛下,您累了吧?進去歇會兒?”王皇後關切道,遞上一碗熱水。翠兒在旁邊小聲道:“娘娘,水溫正好。”
“是有點乏,”朱由榔接過碗,水溫透過粗陶傳到掌心,暖洋洋的。他喝了一口,看著王皇後,“不過心裡踏實。皇後,你去看看傷病營那邊,尤其是今天受傷的那幾個騎兵,多關照一下。朕有種感覺,靠近朕這裡休養,傷會好得快些。”
他繼續給金手指效果打掩護,但也確實是實話。
王皇後認真點頭:“臣妾明白。剛才翠兒還說,那幾個受傷的騎兵被抬到禦帳附近的帳篷後,臉色看著就好些了,疼得也沒那麼厲害。臣妾這就去盯著。”
她頓了頓,看著朱由榔,眼神溫柔而堅定:“陛下今日……真的很不一樣。臣妾心裡,也踏實多了。”
說完,她微微一禮,帶著翠兒朝傷病營方向走去。步履輕盈,背脊挺直,那身沾著泥點的舊宮裝,此刻竟也顯出了幾分從容氣度。
朱由榔望著她的背影,心中微暖。這位曆史上記載不多的皇後,在絕境中展現出的堅韌和擔當,遠超他的預期。
他重新坐回石頭上,看著忙碌起來的營地。
士兵們在軍官帶領下開始重新編隊。一個總旗模樣的漢子正扯著嗓子喊:“都聽好了!陛下有旨,重新編伍!咱們這一隊還是老規矩,十人一夥,五夥一隊!王大眼,你帶第一夥!趙鐵柱,第二夥歸你!動作快點!”
被點到名的老兵大聲應著,開始招呼自己熟悉的弟兄。雖然裝備破爛,隊形鬆散,但至少有了個架子。
另一邊,幾十個半大孩子和腿腳還算利索的婦人,在一個老農模樣的人帶領下,提著籃子、背著背簍,準備出營搜尋食物。老農正仔細交代:“……主要找葉子肥厚的野菜,灰灰菜、馬齒莧最好!看見蘑菇千萬彆亂采,有毒的!塊莖要小心挖,彆弄斷了……”
工匠區,幾個滿臉煙灰的老匠人圍著一個小火爐,爐上架著個小坩堝,裡麵熔著不知從哪找來的碎鐵片。一個獨眼老師傅用鐵鉗夾著一塊燒紅的鐵片放在石砧上,另一個年輕學徒掄起小錘,叮叮當當地敲打,火星四濺。旁邊地上擺著幾把修好的腰刀、幾杆重新裝好槍頭的長槍,還有一堆削尖的竹竿、木棍——這是準備當簡易長矛用的。
禦帳旁,陳老頭已經給那小塊地澆完了水,正蹲在地邊,眯著眼仔細端詳剛播下種子的土壟,嘴裡念念有詞。兩個七八歲的孩子蹲在旁邊看熱鬨,一個膽大的伸手想摸,被陳老頭輕輕拍開:“去去去,彆亂動!這可是陛下親口吩咐種的!金貴著呢!”
孩子吐吐舌頭,縮回手,卻不肯走,依舊眼巴巴地看著。
朱由榔收回目光,閉上眼,仔細感受。
以他為中心,半徑十裡的領域穩定地鋪展開。
核心區百步範圍內,那種溫暖的、促進“生發”和“凝聚”的力量,正隨著人員的聚集和有序的活動,緩緩流轉、增強。
他能“聽”到士兵訓練時更加整齊的腳步聲,能“看”到工匠敲打時更加精準的落點,能“感覺”到傷病員帳篷裡那些傷痛在極其緩慢地緩解。
十裡範圍的邊緣,效果微弱如風中之燭,但至少存在。整個領域像一張無形的大網,籠罩著這片山坳,將散亂的人心、低迷的士氣,一點點收攏、編織。
雖然都是被動,雖然效果微弱,雖然隨距離衰減得厲害……
但,它真的在起作用。
從決定不跑,到調整營地,到出擊小勝,再到利用三天時間搞建設……每一步,都在把散掉的人心,一點點收攏。把泄掉的氣運,一點點凝聚。
朱由榔睜開眼睛,望向東南方向——那是李定國阻敵的戰場,也是晉王在血戰的方向。
又望向西南——清軍主力壓境的方向。
最後,他看向眼前這片剛剛煥發一絲生機的營地。
“神話大明……”他低聲自語,嘴角勾起一絲複雜的弧度,“老子這個‘跑路皇帝’,這次,偏不跑了。”
“吳三桂,卓布泰……你們給老子等著。”
“等老子把這‘種田流’光環鋪開,把這支隊伍奶起來……”
“咱們,慢慢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