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江北睜開眼,指尖在那份高鐵立項報告上輕輕摩挲。窗外的秋雨漸漸小了,簷角的水珠滴答作響,像是在敲打他緊繃的神經。他拿起手機,翻到那個備注著“烏宿教授後裔群”的微信群,指尖懸在屏幕上方,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按下了發送鍵。
群裡彈出一條消息:“各位學長學姐、叔伯前輩,冒昧打擾。辰州高鐵立項一事,關乎家鄉文旅發展與百姓福祉,前幾屆班子努力多年未果,如今我想再搏一次,懇請各位能施以援手。”
消息發出不過十分鐘,手機便震動起來。先是陳敬之老先生打來的電話,聲音裡滿是振奮:“江北啊,這事兒你早該說!我們這些從烏宿走出去的人,哪個不盼著家鄉通高鐵?你放心,我這就聯係京城的老同事,他們中有人在國家發改委、交通部任職,就算幫不上大忙,也能遞個話、指條路!”
掛了電話,微信群裡已經炸開了鍋。定居上海的教授後裔王旭,是一家建築設計院的院長,當即表態:“黃縣長,高鐵線路的前期可研報告、地質勘探方案,我們設計院可以免費提供技術支持!我明天就帶團隊回辰州,實地勘測!”
在北京某高校任教的李悅,是李書恒教授的孫女,緊跟著回複:“我導師是全國政協委員,常年關注老區振興,我可以把辰州的情況整理成提案,通過導師提交上去,爭取政策層麵的關注!”
還有在省城文旅部門工作的周航,周明遠教授的兒子,直接打來電話:“黃縣長,省裡正在申報‘革命老區文旅融合示範帶’項目,辰州的二酉山和教授村都是優質資源,你把高鐵立項和這個示範帶綁定,咱們從省裡突破,勝算更大!”
一條條消息、一通通電話,像是一股股暖流,湧進黃江北的心裡。他沒想到,自己的一條倡議,竟能引來這麼多響應。這些教授後裔,有的身居高位,有的身懷絕技,有的手握資源,但都懷著一顆對故土的赤誠之心。
黃江北立刻起身,翻出辰州的革命老區史料,又找出二十裡水韻畫廊的運營數據、教授村陳列館的遊客分析,開始重新梳理申報材料。他要把革命老區的紅色底蘊、文旅融合的發展潛力、百姓對交通改善的迫切期盼,統統融進這份報告裡,讓每一個字都透著辰州的底氣與誠意。
次日一早,王旭便帶著設計院的技術團隊驅車趕到辰州。顧不上休整,他們便扛著測繪儀器鑽進了二酉山的深山裡。連續三天,團隊走遍了辰州境內的山山水水,從沅江岸邊到二酉山麓,從教授村外圍到縣城東郊的規劃站點,每一寸土地都留下了他們的足跡。
第四天下午,技術研討會在縣政府會議室召開。王旭將一張測繪圖鋪在桌麵上,眉頭緊鎖:“黃縣長,情況比我們預想的要複雜。二酉山南側的紅砂岩地層穩定性較差,要是高鐵線路從這裡穿山而過,不僅隧道施工難度極大,後期維護成本也會居高不下。更關鍵的是,這片區域還涉及到省級生態公益林的紅線,報批流程會非常繁瑣。”
話音落下,會議室裡的氣氛瞬間凝重起來。一位技術人員補充道:“而且沅江特大橋的選址也有問題,原定的橋位下方是古河道淤積層,承載力不足,必須重新選址,但新的備選點位要麼距離縣城太遠,要麼會占用基本農田,又是一道繞不開的坎。”
黃江北盯著測繪圖上那些標注著紅色警示的區域,指尖在桌沿輕輕敲擊。前幾屆班子申報失敗的原因,此刻終於清晰地擺在了眼前——不是不夠努力,而是這些實打實的技術難題和政策紅線,像一道道關卡,攔住了高鐵立項的腳步。
“難道就沒有彆的辦法了?”黃江北沉聲問道,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王旭沉默片刻,忽然眼睛一亮:“辦法不是沒有!我們可以調整線路走向,避開生態紅線和不穩定地層,采用‘以橋代路’的方式穿越農田區域。另外,把辰州站和教授村研學基地、二酉山景區做一體化規劃,打造成‘文旅高鐵站’,這樣既能爭取政策傾斜,又能最大化發揮高鐵的帶動效應。”
“文旅高鐵站?”黃江北重複著這幾個字,眼前豁然開朗。
深夜,辦公室的燈光依舊亮著。黃江北和王旭趴在桌麵上,對著測繪圖和申報材料反複推演,修改線路走向,完善規劃方案。窗外的月光透過雲層灑下來,落在辰州地圖上,照亮了那條幾經修改、終於清晰起來的高鐵線路。
黃江北揉了揉發紅的眼睛,看著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嘴角終於揚起一抹笑意。他想起陳敬之老先生的話:“咱們烏宿人,從來都是擰成一股繩的。”
是啊,路雖遠,行則將至;事雖難,做則必成。隻要這股薪火之力凝聚起來,就沒有翻不過的山,沒有修不通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