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1日,金田村。
天還沒亮,整個金田大營就已經徹底沸騰。近兩萬雙眼睛赤紅如血,在高台之上,一個身穿杏黃色長袍的人躍然出現,那是——洪秀全。
洪秀全拔劍向天,聲如洪鐘。
“奉天承運,斬邪留正!”
“國號‘天國’,吾等皆為天兵天將,為天父天兄,掃除妖氛,共建人間天國!”
山呼“萬歲”聲中,一支頭裹紅巾,手持各式簡陋兵器的軍隊正式誕生。他們被稱為“天軍”。
陳天一漠然站在隊伍中,看著周圍那些因為一頓飽飯和虛無縹緲的承諾而狂熱的臉,心中沒有半分激動,隻有冰冷的現實感,這是一場注定失敗的變革。
戰爭,從此刻開始了。
洪秀全是天國的最高領袖,但軍事指揮權歸楊秀清掌握,馮雲山、蕭朝貴、韋昌輝、石達開均歸他節製,楊秀清命令石達開的左軍作為先鋒,開始向二十裡外的江口圩運動。
江口圩,是青軍在貴縣東部的一個重要據點,也是卡在天軍東進路線上的一顆釘子。據點不大,卻修築了一座堅固的營壘,易守難攻,營壘內更是駐紮了一隊約300人的敵軍。
前鋒營,作為石達開最強的作戰力量,理所當然地被頂在了最前麵。
胡進入大帳內,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所有的伍長和司馬都到齊了,一個個麵色凝重。
胡進站在一張簡陋的自製沙盤前,那沙盤上,用一塊石頭代表著江口圩的營壘,用幾個茶杯代表天軍所處的位置。
“石軍帥令,今晚之前,必須拿下江口圩。”胡進的聲音嘶啞,他用一根樹枝重重地點了點那塊石頭,“我們的任務,就是從正麵,敲開這個烏龜殼!”
“正麵攻堅?”一個司馬失聲叫道,“營官,那營壘牆高壕深,青妖已經得到消息,把營壘前的建築拆了個乾淨,現在那就是一片開闊地,弟兄們衝上去就是給青妖的鳥銃當活靶子啊!”
“是啊!大人,這就是去送死!”
“聽說他們還裝備了大炮……”
帳內一片嘩然,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絕望。他們是馬前卒,甚至是炮灰,但不是傻。這是純粹用人命去填的攻城戰!哪怕前鋒營死光了,也未必能摸到對方的牆邊。
胡進何嘗不知。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吼道:“都他娘的給老子閉嘴!這是軍令!豁出整個前鋒營的性命都必須得完成!”
帳內死寂。所有人都低下了頭,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那幫弟兄的下場。
陳天一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簡陋的沙盤,又透過營帳的縫隙,望向遠處江口圩的方向。
正麵是死路,右側是河,水流湍急,他們又沒有渡船。
左側是陡峭的懸崖,山形成柱狀,怪石嶙峋。
那懸崖被當地人稱為“鬼見愁”,近乎九十度的峭壁,高達數十丈,那是猿猴也未必能攀登的絕壁。也正是因此,他們幾乎放棄了在懸崖方向的防禦,把所有的兵力和防禦工事都集中在了正麵和渡口。
一個瘋狂的想法,在陳天一的腦海中如閃電般劃過。
“大人!”
陳天一突然出列,聲音不大,卻像一塊石頭投進了死水裡。
“我有一計,必可取勝。”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他隻是一個隻有十六歲的少年,在場的除了譚紹光,除了那一場夜襲外,哪裡懂得什麼是行兵打仗。嘴上沒毛,辦事不牢,況且他隻是一個小小的代理伍長。
“你?”胡進皺著眉頭看著陳天一,他知道這小子跟翼王是有些關係,但翼王沒有明說,他也權當不知道。
“你有什麼計策?”
“正麵強攻是下下策。”
陳天一迎著胡進的目光。
“江口圩的營壘,看似固若金湯,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他走到沙盤前,手指指向了代表著懸崖的那個方向。
“就是這裡。”
“懸崖?”胡進旁邊的副官忍不住嗤笑道,“小子,你昏了頭了?那地方猴子也爬不上去,你想讓弟兄們飛上去嗎?”
“沒錯!正是因為它看起來上不去,所以青妖才不會設防!他們的兵力,他們的注意力,全都在正麵。這懸崖,恰恰是我們唯一的突破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