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蓋壓著青磚,血從舊傷裡滲出來,順著小腿往下淌,濕了靴沿。
陳無咎沒動,額角的汗混著血水滑到下巴,滴在磚縫裡,像誰偷偷倒了一小盅紅醋。
剛才那一陣震動還在他骨頭縫裡蕩,不疼,也不癢,就像有人在他肚子裡敲了一口鐘,餘音還沒散乾淨。他不信什麼靈異玄乎,前世殺的人堆成山,都沒見過鬼打牆,可這回……是真的不一樣。
他閉眼,把呼吸拉長,一寸寸往丹田沉。祠堂裡香火味濃,但他不去聞,也不去想,隻盯著那股震動的源頭——像獵狗追兔子,不能急,得順著腳印慢慢攆。
指尖還貼著靴筒裡的匕首,涼鐵貼著皮肉,讓他腦子清醒。不是怕,是習慣。再熟的局也得留一手,這是活命的規矩。
他開始調自己的念頭。
昨夜那個刺客,臉看不清,但動作記得清。撲進來的時候帶風,刀走中路,偏要搶先手。可惜太急,門戶大開,被他側身一讓,反手就是一刀捅進喉嚨。那人瞪著眼倒下去,嘴裡冒血泡,咕嚕兩聲就沒了氣。
想到這兒,肚子裡那口“鐘”又響了一下。
這次更清楚,震得他小腹發麻。
他心頭一跳,知道自己找對路了。
再來一遍。
他在腦子裡重放:刺客進門,腳步快,眼神狠,一看就是拿錢辦事的老手。可越是這種人,死前越不甘心。他們會想“怎麼就失手了?”“我明明更快!”“這紈絝怎麼會反殺我?”
恐懼,憤怒,還有點委屈——這些情緒,他殺過的每一個人都有。
而這一次,當他把這段記憶推到最細,連對方喉骨被匕首刺穿時發出的“哢”聲都還原出來時,體內那座東西,終於有了形狀。
黑的。
一座虛影般的祭壇,蹲在他小腹深處,通體漆黑,像是用燒焦的骨頭砌成的。表麵爬滿殘破戰紋,歪歪扭扭,像被踩爛的符咒。正中央裂開一道縫,不寬,但能看見裡麵翻滾的猩紅光暈,像煮沸的血漿。
他愣住。
這不是幻覺。
也不是係統自帶的功能界麵。
這是個“東西”,活的,會喘的那種。
他試著在心裡問:“你聽得見?”
沒聲音回應,可那道裂縫裡的紅光,輕輕晃了晃,像風吹燭火。
他又試:“要是我不殺他,現在躺地上的就是我?”
念頭剛落,祭壇猛地一顫,紅光暴漲,幾乎衝出體外。一股熱流順著經脈炸開,從脊背直衝頭頂,讓他頭皮發麻。
不是提升力量,也不是速度變快,純粹是——**爽**。
就像餓了三天的人突然聞到肉香,那種從骨髓裡鑽出來的渴望,壓都壓不住。
他明白了。
這玩意兒,愛吃“死人味”。
尤其是他親手殺的,還得是那種主動出擊、一刀封喉的狠活兒。越乾脆,它越高興;要是猶豫一下,估計它還得嫌棄。
他差點笑出聲。
好家夥,彆人修煉靠打坐煉丹,他靠殺人升級?這金手指,夠邪門的。
可笑完他又冷靜下來。
這東西既然藏在他身體裡,肯定不是白給的。天上掉餡餅的事,前世沒見過,這輩子也不信。它現在聽話,是因為他還弱,殺的人少,喂的料不夠。等哪天他殺了大人物,吸了猛人的殘念,萬一這祭壇吃飽了,反過來咬他一口……
他不敢想。
但也不怕。
他陳無咎能從底層殺手爬到巔峰,靠的從來不是運氣,是算計。再凶的刀,握在自己手裡,那就是武器;握不住,才是催命符。
他決定再試一次。
這次他不再回憶昨夜,而是主動構建一場“意象殺戮”。
他在腦子裡畫了個新刺客:更高,更快,刀法更毒。這回不是偷襲,是正麵強攻。那人一刀劈來,他格擋,退步,轉身,旋腕,匕首從肋下穿入,直插心臟。全過程他主導,不留半分防守餘地,純粹是為了殺而殺。
殺意一起,祭壇立刻響應。
紅光暴漲,裂縫張開半寸,一道模糊虛影從中探出。
巨漢模樣,披著殘甲,肩扛一柄斷斧,渾身煞氣衝天。臉看不清,但那雙眼睛——幽深如井,底下燃著兩團火,冷冷盯著他,像是在打量一個繼承人,又像是在挑選宿主。
陳無咎心跳加速,手心出汗。
他知道,這就是所謂的“殺神真影”。
哪怕隻露了一瞬,哪怕隻是個影子,那股壓迫感也讓他差點跪下去。不是身體跪,是靈魂想跪。
可他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