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配隻覺一股熱流直衝頭頂,恨不能當場尋個地縫鑽進去。
這個愣頭青!就不能放低些嗓門嗎!
旁邊的李兄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乾脆彆過臉去,擺出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
他早知道陳配的身份遲早藏不住,卻萬萬沒想到,竟會栽在李邯這小子身上。
見劉季一行人滿臉驚容,眼神直勾勾地黏在陳配身上,李邯這才後知後覺察覺到周遭氣氛不對,撓了撓頭,看看恨不得縮成一團的陳配,聲音頓時矮了半截,訥訥道:“怎……怎麼了?”
他以為陳配既已領著人回來,想必身份早就昭告天下,哪裡會料到,陳配壓根沒跟這群沛縣來的人透過半分口風。
“呃……那個我還有事,先走了啊!”話音未落,李邯便腳底抹油,逃也似的溜了。
隻留陳配一人留在原地,承受著弟兄們的淩遲。
那一道道目光裡,有探究,有驚疑,還有幾分恍然大悟的審視,若眼神能殺人,陳配怕是早已死了百八十回。
劉季心情複雜萬分,一言不發。
蕭何、曹參二人亦是如此,眸光沉沉地落在陳配身上,不知在思忖些什麼。
唯有樊噲,憋了半天,終於沒忍住,粗著嗓子爆了一句:“好家夥!陳兄你可以啊!敢情咱一路同行,你竟是個深藏不露的!”
樊噲說著,還伸手去拍陳配的肩膀,臉上滿是憨直的驚奇,“我就說嘛,你瞧著比旁人沉穩幾分,原來是宮裡的大人物!”
陳配捂著臉的手都在發顫,恨不得把腦袋埋進衣領裡,能感覺到劉季他們的目光,像把小刀子似的,在他背上刮來刮去。
那眼神裡,有震驚,有探究,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審視。
劉季終於回過神來,撚著下巴上的短須,眼神裡的震驚慢慢褪去,轉而添了幾分精明的打量。
蕭何則若有所思地捋著袖子,目光在陳配和方才李邯離去的方向轉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曹參皺著眉,低聲對蕭何道:“此人身份絕不簡單,怕是與太女殿下......”
話沒說完,便被蕭何用眼神製止了。
李兄在一旁看得直搖頭,乾脆上前一步,對著眾人拱手道:“諸位,時辰不早了,殿下還在殿中等候,莫要在此耽擱了。”說著,不動聲色地將陳配往後拉了拉,替他擋去了不少目光。
陳配這才鬆了口氣,耳根卻是紅得能滴出血來,已經在想等下該如何向劉季他們解釋了。
一行人噤了聲,跟著侍衛穿過層層宮闕,行至東宮門外。朱紅宮門緩緩開啟,殿內燭火通明,青銅鼎爐燃著安神的蕙草,煙氣嫋嫋。
眾人斂聲屏氣踏入殿內,抬眼望去,隻見正上方的黼扆之前,端坐著一位女子。
女子身著一襲宮裝,頭上梳著淩雲髻,綰一支白玉笄,雖未施粉黛,周身卻透著一股沉澱的威儀,正是大秦太女贏清樾。
殿下兩側,侍立著幾位身著青赤官服的郎官與侍女,皆是屏聲靜氣,不敢有半分異動。
劉季、蕭何等人何曾見過這般規製的陣仗,當即躬身俯身行禮,連聲道:“草民拜見太女殿下,殿下萬安!”
樊噲緊張得手心冒汗,腰彎得比誰都低,險些磕到身前的青銅甗。
嬴清樾的目光淡淡掃過眾人,最終落在了隊伍末尾,還在試圖降低存在感的陳配身上。
接受到目光,陳配的表情僵了僵,知道再也藏不住,隻得硬著頭皮上前,拱手行禮,聲音帶著幾分澀然:“臣,參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