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無敵的紀元
超凡之力如甘霖降世,澤被萬物。除了四位獲得主神最大賜福的王者,其餘生靈也或多或少獲得了能力的饋贈。獸人王正是其中極致——他完美詮釋了何為“超凡時代”的真正含義:無敵。
他從第一天起便踏上戰場,再未離開。神賜的金剛不壞與移山填海之力,讓他成為一尊行走的天災。箭矢臨身即碎,刀刃加頸卷刃,萬毒入喉如飲清水。任何針對他個體的刺殺、圍攻、詭計,最終都化為徒勞的犧牲。
更令人絕望的是,獸人族擁有得天獨厚的優勢:驚人的繁殖力、天生強健遠超他族的體魄,以及在這個時代普遍獲得的、強化肉身與狂暴戰意的超凡賜福。他們如同鋼鐵洪流,在主神的意誌與獸人王的率領下,發起了持續近百年的毀滅性戰爭。
人類城邦接連陷落,文明的火種在鐵蹄下飄搖欲熄。長壽而優雅的精靈亦被迫放棄大片森林聖地,退守最後的屏障。永恒大陸廣袤的土地,一度幾乎被獸人的圖騰徹底覆蓋。
這個時代,獸人就是絕對的支配者。
第二部分:絕望的應對
為何沒能徹底滅絕人類與精靈?隻因存亡之際,兩族被迫締結了史上最緊密、也最無奈的同盟——“抗獸血盟”。隻要獸人的威脅存在一日,這盟約便牢不可破。
所有將領、所有戰士,在付出一代又一代人生命的代價後,終於得出一個令人窒息的結論:獸人王,於此紀元,不可殺死。
那麼,剩下的路隻有一條:拖延。
“拖到超凡之力消退,拖到他的無敵權柄隨著紀元更迭而失效,拖到……我們之中,能誕生新的變數。”這是精靈王與人王在最高密會上,所能達成的唯一共識。
精靈王憑借“意識傳承”的權能,在每次壽儘前將智慧與經驗封印,等待新的繼任者喚醒,保持戰略的連貫。而人王,則選擇了更為激進、也更為悲壯的道路。
他在完成所有戰略部署、選定並培養好繼任者後,舉行了一場秘密的終極儀式。
他獻祭了自己。
並非向神明獻祭,而是將自己的超凡本源、那源於神賜的王者之力,打散、轉化、重新分配給了全體人類族人。
這如同第二次“賜福”。無數戰士感到體內湧起新的力量:火焰操控更精準,疾馳速度更快,傷口愈合能力增強,甚至有人覺醒了模糊的預言感知或短暫的分身能力。
整體上,人類軍隊的素質被強行拔高了一個層次,堪堪能在正麵戰場上,與精靈族並肩,勉強抵住獸人普通軍隊的推進(儘管麵對獸人王時,依舊隻能以血肉之軀遲滯)。
代價是,人類失去了他們智慧而富有遠見的第一代君王。但人類的壽命本就相對短暫,政權的更迭在嚴酷的戰爭中被迅速適應。第二代君王接過權柄,在精靈王的暗中輔佐下,基本延續了龜縮防禦、拖延求存的總體戰略。
第三部分:亡語者的使命
在眾多因“二次賜福”而能力增強的人中,有一個特殊的存在。
他是前線一個普通開闊村莊的村民,父兄皆戰死沙場。他最初覺醒的超凡之力就極為特殊且看似無用:與亡靈對話。
戰場上,這能力無法殺敵,甚至無法自保。他唯一的作用,是在部隊的保護下,接近剛剛陣亡、靈魂尚未徹底消散的戰士,從他們最後的意念中,榨取出關於敵軍動向、地形情報的碎片信息。
這是一份極度痛苦的工作。他每日麵對的,是同胞死不瞑目的絕望眼神與殘破記憶,是無數臨終的恐懼與不甘。而這一切犧牲,僅僅是為了讓防線能多撐一天,讓那尊無敵的獸人王能被血肉城牆阻擋片刻。
“拖下去”。這三個字是他的夢魘,也是全部的希望。
在人王舉行獻祭儀式的那天,他也感受到了那股溫暖而悲涼的力量拂過全身。他與亡靈連接的能力變得更為清晰、穩定,甚至能短暫維持對話。
儀式結束後某個夜晚,在他獨自值守的靈堂,一個威嚴而溫和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海深處響起。
“孩子,我記得你。你是卡隆的兒子。我和你父親,在沒有這些超凡之力的年代,曾一同開墾過村東那片硬土。”
是人王!雖然形體已逝,但一部分最精粹的意識,竟憑借這次力量的散播,尋到了他這個特殊的“頻道”,短暫停留。
年輕的亡語者慌忙跪倒,聆聽這可能是王最後的教誨。
“這個世界,是諸神擲下的一盤棋。我們四族,是棋子。從我獲得力量、知曉真相的那一刻起,結局似乎就已注定。”人王的聲音帶著無儘的疲憊與一絲不屈,“原本的棋路,應是獸人對矮人,人類對精靈,相互廝殺至最後一人。”
“但矮人王的怯懦與自私,意外打破了平衡。這迫使我們與最可能滅絕我們的精靈,結成了最穩固的同盟。但這隻是這個紀元的權宜之計。時代會流轉,諸神會重開盤局,規則會再次變更。”
亡語者感到靈魂都在震顫。
“我選擇了一條新路,”人王的聲音逐漸縹緲,力量正在飛速消散,“我將‘王’的力量還給了‘民’。這或許無法立刻改變戰局,但卻是在僵死的規則裡,埋下了一顆變數的種子。神明能控製棋子的行動軌跡,但隻要棋子擁有思想,思考如何反抗、如何尋找生路,棋局就永遠存在被撬動的可能。”
“獸人王是主神最狂熱的信徒,甘為屠刀。矮人王是自私的懦夫,困死孤城。精靈王在漫長歲月中布局。而我……”人王最後的意念如風中之燭,“我選擇相信,後世會有不甘為棋的‘思想’,去找到那條我們未曾看見的路。”
“你的能力,看似弱小無用。但它連接著生與死,記憶與遺忘。記住你所見的痛苦,記住每一個無法安息的靈魂。真相與變數,往往就藏在被遺忘的角落。”
聲音徹底消失了。
年輕的亡語者跪在冰冷的地上,淚水無聲滑落。許久之後,他才真正明白,王那看似犧牲的獻祭與這番遺言,究竟賦予了他,以及所有在絕望中掙紮的人類,一份何等沉重而微小的希望——
棋子落下之前,歸屬棋手。但落下之後,隻要仍能思考,便有了偏離預定軌跡的、無限卑微卻也無限宏大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