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斯克的臉色沉了下來。對方看似讓步,實則將定價權牢牢抓在手裡,並且給出了一個依舊讓特斯拉方麵損失慘重的數字。
“這個測算模型,我們需要詳細審查。”格魯伯立刻說。
“當然可以。”田文爽快答應,“數據可以分享。但我們認為,糾結於百分之幾的價格差異,沒有意義。重要的是姿態,是決心。如果貴方連這點‘誠意’都猶豫不決,我們很難相信,在未來的合作中,當遇到更大利益衝突時,貴方會做出符合共同長遠利益的選擇。”
王猛昨日那句“要合作,就乾乾淨淨地合作!”的潛台詞,此刻通過田文更加精致、也更加冰冷的方式,再次砸了過來。
談判陷入僵局。一方咬死“清理曆史包袱”是合作前提,並且給出了自己定義的“公允”價格區間;另一方則試圖用法律、商業規則和技術合作捆綁來軟化條件,拉高價格。
陽光透過玻璃幕牆,在會議桌上移動。山穀裡的晨霧早已散儘,露出下麵潺潺的溪流和蒼翠的林木,景色靜謐美好,與會議室內的劍拔弩張形成了殘酷的對比。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爭論在“定價模型”、“機會成本定義”、“技術交流深度與股份轉讓價格的關聯公式”等極其技術性的細節上反複拉鋸。雙方的法務、財務專家輪番上陣,引經據典,唇槍舌劍。空氣中彌漫著越來越濃的火藥味和疲憊感。
馬斯克感到太陽穴的血管在突突跳動。他看了一眼窗外,突然注意到,溪流下遊那個半地下機庫的閘門,不知何時悄然打開了。一架“雨燕”vi代快速反應型,正被緩緩推出庫房,在晨光下泛著冷冽的灰綠色光澤。幾名地勤人員正在做飛行前檢查,動作乾練迅捷。
那架“雨燕”靜靜地停在那裡,仿佛一個無聲的提醒:在這裡,在關翡掌控的領域,不僅談判桌上的條款需要爭取,連天空中的秩序,也由他說了算。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輕輕敲響,一名特區工作人員快步走進來,在田文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並遞上一份文件。
田文快速瀏覽了一下文件,眉頭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隨即恢複平靜。他抬起頭,看向馬斯克,臉上露出一種混合著遺憾和某種深意的表情。
“馬斯克先生,剛剛收到一則市場消息,我覺得有必要同步給各位。”
會議室裡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田文身上。
田文將手中的文件放下,語氣平淡得像在播報天氣預報:
“十分鐘前,深交所對天工科技和遠航資本下發《關注函》。要求兩家公司就近期股價異常波動、市場傳聞涉及與特斯拉合作等事項,進行核查並對外說明。同時,有部分網絡自媒體開始‘挖掘’並討論,在上一輪股價低迷期,是否有‘國際資本’通過複雜渠道‘抄底’布局,並質疑其持股動機與當前合作傳聞是否存在潛在衝突。”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特斯拉團隊每一張驟然變色的臉。
“雖然這隻是一份正常的監管問詢,以及一些不負責任的網絡猜測。但……市場的神經,有時候是很脆弱的。尤其是在股價已經連續漲停、情緒高度亢奮的時候。”
他沒有再說下去。
但所有人都聽懂了。
那桶冰水,已經拎到了篝火邊。甚至,有幾滴已經濺了出去。
監管的關注函,加上開始浮現的、關於“對抗時期持股”的“猜測”,足以讓部分敏感的資金開始動搖。明天,甚至今天下午,漲停板還能封得住嗎?如果漲停打開,引發獲利盤湧出和恐慌情緒……
關翡依舊安靜地坐著,手指無意識地在茶杯邊緣輕輕摩挲。他的目光平靜地落在馬斯克臉上,仿佛在等待一個答案。
馬斯克放在桌下的手,猛然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壓力,如同窗外群山般壓來。技術的前景,市場的反噬,羅斯柴爾德模糊的暗示,團隊內部的爭論,還有眼前這個對手深不可測的耐心和狠辣……
他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當他重新睜開眼時,那雙總是燃燒著亢奮和征服欲的眼睛裡,隻剩下一種近乎冰冷的、認清了現實的決斷。
“田先生,”馬斯克的聲音有些沙啞,但異常清晰,“關於股份轉讓的價格……我們可以接受,以貴方測算的‘公允價格’區間中值,作為談判基礎。但具體數字,需要基於雙方共同認可的、更加透明的模型進行最終核定。”
他做出了實質性讓步,放棄了按建倉成本價的原底線,同意了對方提出的、遠低於市價的“公允”定價原則。
“同時,”馬斯克繼續道,語速加快,帶著一種背水一戰的氣勢,“我希望股份轉讓的最終協議,與‘鳳棲’項目的投資協議、以及雙方技術交流合作備忘錄,作為一攬子方案,在同一時間簽署生效。並且,在技術交流備忘錄中,必須明確寫入:特斯拉有權派遣一個不超過十人的核心工程師團隊,以‘聯合項目組’成員身份,參與‘基石α’項目中,與工程化放大、安全性測試相關的非核心環節,並享有相應的知情權和觀察權。此外,在‘鳳棲’項目的土地出讓價格和稅收優惠年限上,我們希望得到特區法律框架內最頂格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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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馬斯克在巨大壓力下,能為自己爭取到的最大補償包。同意在股份問題上大幅讓步,但要死死咬住技術接觸的深度和“鳳棲”項目的實際利益。
關翡靜靜地聽著,手指停止了摩挲茶杯。他看了田文一眼,田文微微點頭。
會議室裡再次陷入沉默。但這次的沉默,與之前的僵持不同,帶著一種交易接近達成的、緊繃的平靜。
關翡緩緩站起身,走到那麵巨大的落地玻璃幕牆前,背對著眾人,望向山穀。那架“雨燕”已經完成了檢查,正靜靜地停在起降坪上,蓄勢待發。
良久,他轉過身,目光重新落在馬斯克臉上。他的臉上沒有任何勝利的喜悅,隻有一種深沉的、仿佛勘破了某種輪回的平靜。
“可以。”關翡隻說了一個詞。
然後,他補充道:“具體細節,由田文和李鈞,與你們的團隊對接敲定。我希望在四十八小時內,看到完整的、可供簽署的一攬子協議草案。”
他頓了頓,目光變得悠遠。
“eon,記住今天。這不是結束,是開始。梧桐樹已經種下,鳳凰也即將棲落。但風和雨,從來不會因為一棵樹或一隻鳥而停止。未來的路還長,希望我們今天的‘換軌’,值得。”
說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徑直離開了會議室。
田文和李鈞留了下來,開始與格魯伯、諾頓等人就馬斯克提出的“一攬子方案”的具體框架和下一步工作流程,進行快速的對接。
馬斯克獨自坐在座位上,望著關翡消失的門口,又看了看窗外那架即將起飛的“雨燕”。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以及一種深沉的、混雜著屈辱、不甘、警惕,以及一絲微弱但確實存在的……期待。
股份要交出去了,以不小的代價。
但“鳳棲”的門,打開了。“基石α”的窗,也撬開了一道縫隙。
這到底是一場慘敗,還是一次艱難但必要的戰略轉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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