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了拍沈麓的肩,語氣忽然柔了幾分,“我若真反,大明早就無承天了。”
朱元璋坐於禦案之後,手中撚著一卷奏章。燭火映著他布滿血絲的眼,整個人像是陷入了某種深思。
朱標靜立一旁,未發一言。
“標兒,”朱元璋終於開口,“你可知,這世上最難的是什麼?”
朱標略一思索,答道:“是治心。”
朱元璋微微一愣,隨即笑了笑:“果然是你。治心,比治國難百倍。”
他放下奏章,歎了口氣:“朕打了一輩子仗,殺了一輩子人。到頭來,卻被自己的人心困住。”
朱標上前一步,低聲道:“父皇若心有疑,兒臣願往承天,與皇叔共商國策。”
朱元璋抬眼,目光複雜地望著他:“你信他?”
“他救過我三次,護國無數。若連他都不信,父皇所信者,豈非唯刀兵乎?”
朱元璋沉默片刻,笑道:“好,你去。替朕看清——他究竟是護國,還是護自己。”
承天府的月夜,靜得出奇。
朱瀚獨自坐在書案前,案上攤著的是係統的界麵——那隻有他能看到的神秘金光文字。
【今日簽到:獲得“禦前一策”】
他輕聲笑了笑,指尖一動,文字消散,隻留一句提示——“可用於化解皇權疑局一次。”
他靠在椅背上,喃喃道:“化解疑局?倒是有趣。”
“王爺。”門外傳來沈麓的聲音,“太子殿下到。”
朱瀚微微一怔,隨即起身迎出。月光灑在廊道上,兩人相對而立。朱標脫去華服,身著素衣,神色恭敬。
“叔父。”
“殿下。”朱瀚微笑,“皇兄讓你來?”
朱標點頭:“父皇憂朝局不穩,命兒臣與叔父共理軍政。”
朱瀚笑意更深:“共理?”
“是。”
“那便共理吧。”
二人並肩入殿,燭火跳躍。
朱瀚親自為朱標斟茶:“殿下,這些年,天下雖安,卻暗流湧動。你可知為何?”
“因人心未定。”朱標答得乾脆。
“不錯。”朱瀚放下茶盞,“郭思雖死,但他的勢力根植朝中二十年。文官雖弱,卻能以筆代刃。若任其不除,必成隱患。”
朱標皺眉:“可父皇常言,治國以德為先,若再屠殺,恐天下寒心。”
朱瀚輕歎一聲:“這就是你與皇兄的不同。皇兄信‘法’,你信‘德’,而我信——‘勢’。”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德不足以服人,法不足以製人,唯勢,能令群心俱伏。”
朱標沉思良久,輕聲問:“叔父,可有法?”
朱瀚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簡,放到案上。
“這是我這幾日的籌算,名曰《承天策》。你若真欲扶天下,便從此始。”
朱標接過,展開。上書數行——“以承天為樞紐,統北中南三軍,以文馭武,以武禦文。太子持節於文,王掌權於武;上下相製,左右相輔。”
朱標目光微震:“此策若行,文武分權,天下雖穩,卻將永無中樞一統。”
“不錯。”朱瀚點頭,“但中樞不在誰手,而在你心。若你能以心鎮天下,又何懼權散?”
朱標緩緩合上策卷,久久無言。良久,他抬起頭,眼中透出一絲堅定:“叔父,兒臣願行此策。”
朱瀚微笑:“那便好。”
他起身,望向窗外的月光,語氣淡淡:“你若行此策,天下或許能少幾場殺戮。”
“叔父。”朱標忽然問,“若有一日,父皇疑您叛亂,兒臣該如何?”
朱瀚怔了片刻,笑意漸斂。
“那便由你親手殺我。”
朱標猛然抬頭,震驚地看著他。
朱瀚平靜地繼續:“我朱家天下,不容兄弟相殘,亦不容後世疑禍。若我之死能換太平,何懼一刀?”
燭火搖曳,映在他堅毅的臉上。朱標張口,卻終究沒說出一句話。
幾日後,承天軍營傳出密報——京中禦史中丞裴晉突死,死因不明。
同日,吏部尚書、工部侍郎皆被押入獄。消息傳至金陵,朝中震動。
朱元璋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是誰下的令?”
內侍顫聲:“啟陛下,是……承天王。”
朱元璋怒極反笑:“好,好一個承天王——朕讓他輔政,他竟敢擅殺朝臣!”
朱標聞訊,即刻啟程回金陵。
夜色深沉,金陵皇宮燈火通明。
朱元璋負手立於殿前,目光如火。朱標疾步入殿,跪下請罪。
“父皇,叔父之舉,確有僭越,但……”
“但什麼?”朱元璋怒喝。
“但他斬的是賊。”朱標抬頭,聲音堅定,“裴晉等人皆通私郭思舊黨,謀亂朝綱。叔父未奏先誅,因知若上奏必被阻截。”
朱元璋的怒意微頓,沉聲道:“你怎知?”
朱標取出一卷密函,呈上。
“此乃郭思遺賬,載明各部暗藏之臣名錄。皆由叔父所查。”
朱元璋接過一看,麵色劇變。
燭火在風中搖曳,他的指尖微微發顫。
良久,他深吸一口氣,低聲道:“退下吧。明日,朕要見他。”
翌日,承天王朱瀚被召入金陵。
他步入殿中,未著鎧甲,隻穿一襲素袍。朱元璋坐於龍案之後,目光冷如寒刀。
“你可知罪?”
朱瀚拱手:“臣知。”
“那你還敢殺?”
“敢。”
一字落地,如山沉重。
朱元璋雙目如火:“你可知,這幾人皆乃朝柱!朕用他們十年,你一日儘誅!”
“若不誅,朝綱十年不清。”朱瀚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那朕呢?”朱元璋忽然低吼,“你可曾想過,朕的顏麵?!”
“臣弟所思——唯國,不及顏。”
殿中一片寂靜。
朱元璋死死盯著他。那一刻,他看到了當年那個少年——敢在雪中直言“臣弟要做能護天下的人”的朱瀚。多年未見的執拗,依舊在他眼中燃燒。
他終於閉上眼,長歎一聲:“朕……拿你如何是好。”
朱瀚跪下,恭聲道:“若臣有罪,願受軍法。”
朱元璋緩緩起身,走到他麵前,沉默良久。
“你護天下,朕護你。”他伸出手,將朱瀚扶起。
“從今日起,承天王位不動,但軍權歸朕。你留金陵,輔太子,以安天下。”
朱瀚目光深深一凝,終是低頭:“臣弟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