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得遺珠月下歸!
“放開我,放開我,救救我滾開!咳咳!”
冀漾在夢裡叫得歇斯底裡,被藥汁嗆的直咳。
花沅正在給他喂板藍根濃湯,加了黑糖的,口感上並不難喝。
她都是趁著他不說夢話的空隙,塞進冀漾嘴裡去的。
可保不齊在喂給他的半截,又來上一句半句的話。
這不,冀漾又被嗆得直咳!
花沅放下藥碗,熟練的給他抹了一把臉,再將噴出的湯藥擦拭乾淨。
再次給他換冷帕子,用溫熱水來敷額頭、腋窩、雙側膕窩,以及四肢
花沅知道,閣臣大人又陷入噩夢中了。
在這四十九日的夜裡,時常這樣。
她有些心疼。
從他的夢囈中,她將冀漾童年的遭遇了解個七七八八。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世間最可憐的人,但想不到當年權傾天下的閣臣大人,似乎更倒黴。
毒月毒日毒時在母親的棺材裡出生,五歲前從未出過門,連府裡的庶子、庶女們都輕賤他。
最後還因為自己的一時怨念,害死了世上最疼愛自己的祖母。
要是她這種心寬的人也就罷了,偏偏冀漾內斂,凡事皆不愛表達,又全都記在心裡,看似寡淡冷漠,卻又挺記仇的。
在她眼裡,就是那種想不開的人。
如此不憋出病來,就怪了。
也虧了有自己照顧,不然依著屠維那粗獷的性子。
哼,冀漾這身子康複的可就慢了。
冀漾在夢魘中,仿佛看到一縷救贖的光。
他拚命的想要抓住。
破碎的聲音裡透著絕望,他拚命的呼喊,道“救我救救我”
“我在,沅兒在這呢,不怕,不怕!”
猛然間,花沅讓他給緊緊擁住。
抱著做心腹的覺悟,她將他擁得更緊了些。
放在他後背的小手,還輕輕地拍著,動作很輕柔,似乎有安慰人心的力量。
“乖乖,不怕,乖乖!”花沅將他半抱起,輕吟著,安撫他。
冀漾驟然從夢魘中醒來,一雙琥珀般的眸子泛起濃重地戾氣。
朦朦朧朧的光映入眼簾。
一股甜梨香把他從無底的深淵拉出。
周遭不再是冰寒黑暗。
窗外盛開著成片的梨花,如雪似羽,鳥語花香。
這裡不是那艘肮臟的龍舟,也不是暗衛營,沒有鮮血。
沁人心脾的梨香提醒著自己,此處是他擺下陣法的梨花坳。
周遭儘是清淨安寧,他依舊躺在竹樓裡的那張床榻上。
骨節分明的手蓋住眼眸,明明已經夢醒,可方才鮮血淋漓的畫麵卻依舊清晰,曆曆在目。
五歲墜入河,進入暗衛營學武,八歲背遍各家典籍,成為玄黓,九歲從軍,上戰場殺敵,用計生擒了敵方的主帥……
在殉葬的皇命下達前,先皇一直對自己疼愛有加,但是他的生父都能將自己當做升官發財的禮物,送人玩弄,難道他還要指著一個主子對自己真心?
尤其這位主子還是個連嫡親孫女,都能下秘令誅殺的帝王。
沒人知道他早就提防伴君如伴虎的先皇。
他窺探出先皇對自己的忌憚,提前竊出解藥,藏在身上。
在先皇咽下最後一口氣前,果真將“十天乾”秘密的賜死。
他們十人提前吃了解藥,再服毒酒。
假死後,他們與其他的殉人一起被抬入裕陵。
整個地宮都坐落於山中,由數萬匠人鑿岩鑿成。
在通往外麵的墓道中,僅僅封土就有九層之多,封門牆的厚度超過了一丈,最後還用鑿出的土,堆了一座越九丈的封土堆。
殉室裡麵分為數間,在墓卜有殉人墊底,這些都是被殺殉的匠人們,還有近千具屍體,互相枕壓疊加在一起。
在右室是水銀毒死的妃嬪,宮女,其屍體長久不腐,多年後仍栩栩如生。
也有殉人是活埋後再填土夯平,待先皇下葬後留下墓道,再由此墓道將其餘殉人牽入墓道。
也許是殉葬的人數還不夠,殉室在他們這批殉人抬入後,徑直離開,並未落下石門。
十天乾也“蘇醒”過來。
從壓在他們身上的無數屍身下,一點點地爬了出來。
地宮的陣法難不住冀漾,他在不觸動機關的情況下,順利帶著眾人一齊避開哨兵,找到了安排好的接頭人。
他們十人都是直接效命於先皇,就連即將繼位的太子,都不知他們的存在,且十天乾手上有著先皇的資源,想要活出自己的風采,並非難事。
可十天乾服用的毒酒,是由幾種劇毒混合而成,其中一種就是寒毒。
大概是先皇看出冀漾的天賦和野心,擔心有一日再無法製衡他,又單獨給他喂了一種無情藥。
冀漾中的寒毒乃為十人最深,早已深入骨髓。
加上年紀尚幼,身子稚嫩皆未定型,無法用自身內力逼出,隻能住在靈岩寺與梨花坳之間的溫泉穀。
自此靈岩寺就有了禁地……
“漾漾……哥哥,你咋啦?”花沅看著滿目死寂的冀漾,嚇了一跳。
這人又怎麼啦?
心裡的傷也太多了吧?
彆再挺不過去,這一醒是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