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下界？還在屠殺蠻族？”孔方按在令牌上的手猛地收緊，淡金文氣從指縫溢出來，把問句撐得發顫——這是他執掌天關以來，第一次從荒族傳信裡嗅到這麼濃的血腥氣。
端木擎蒼沒接話，直接從椅上彈起，靛藍袍角掃過椅腿時帶起一縷風，“仙庭失信？”
詞宋指尖離茶針半寸懸著，文氣像細絲線般纏上去，竹針便穩穩立在案上，連針尾的毛刺都沒晃一下。
他眉峰隻蹙了半分，情緒全藏在眼底，藍白儒袍上銀線淡得像月光，氣息沉在袖間不往外散，靜得如院角的老井。
“或許他們並非仙庭正統。”
他聲音壓著青石的質感，無波無瀾卻字字紮實，“這四人應該是墮仙，看來他們也追蹤到這裡了。”
說罷抬手，指腹輕輕把案邊歪掉的茶碗推正，動作輕得像拂去書頁上的細塵，“我去混沌界，不能再讓他們吞生靈漲修為。”
“我同去。”
白夜跟著起身，素白儒袍摩擦的輕響都融在文氣裡，周身聖人氣息像漫過石階的深潭，淡卻厚重，連廳內飄著的墨香都被壓得沉了沉。
“我應該可以與他們一戰。”
端木擎蒼也在一旁開口：“我也一起。”話落便垂眸，指節動得飛快，算籌碰撞聲密得像急雨，不再多言。
“也算我一個。”
仲愴往前邁了半步，“不是說有四位仙人嗎，我們四人一人對付一個，如何？”
“你？”
仲寐猛地探手按住仲愴的肩，少年的手掌卻帶著枯瘦指節捏得發白，連腕間的玉扣都硌進了仲愴的衣料裡。他眼底的古潭徹底亂了，少年麵容繃得發緊，聲音都帶著顫：“你入秘境前才文豪絕巔，離半聖都差著臨門一腳！就算得了‘時’字訣，修為能跳幾級？你去了不是送命？”
仲愴聞言，嘴角牽起一抹淺淡卻篤定的笑意。
未等仲寐按在肩頭的力道收束，他指尖淡青才氣已如浸了暖陽的融雪，順著衣料漫過肩頭，這縷才氣帶著光陰特有的溫潤，看似輕軟，卻像托住磐石的靜水，穩穩將仲寐的手掌向上一承。
仲寐隻覺掌心傳來綿密卻不容抗拒的推力，踉蹌著連退兩步才紮穩身形，枯瘦指節下意識攥緊，眼底滿是錯愕：他竟在這股看似柔和的氣息前，討不到半分便宜。
“叔伯高祖有所不知。”
仲愴的聲音裹著時光浸潤的沉潤，比尋常儒士多了幾分古卷般的質感，“在天元現世，我入聖人秘境不過一載；可踏足時間長河岸邊時，蝴蝶引我悟道，算來已有近百年光陰。”
說罷指尖微旋，淡青文氣凝成半片薄如蟬翼的光陰碎片，虛影上還沾著星塵似的光點，轉瞬便散作流螢，恰是“時”字訣的微末顯化。
這話如驚雷炸在廳心。仲寐少年般的麵容瞬間僵住，眼底古潭般的沉靜徹底崩碎，翻湧著驚濤：“近百年？可你入秘境時……”
“是‘時’字訣的玄妙。”
仲愴抬手輕攔，掌心“時”字古篆驟然亮起，淡青光暈如漣漪擴散，竟將整座議事大廳都裹了進去，廳內燭火猛地倒轉，燃到一半的燈花縮回燈芯，飄落的星塵逆流而上，連眾人衣袍上剛被風吹亂的褶皺，都緩緩舒展開來，恢複了半柱香前的模樣。
“這門傳承能壓縮光陰感知，將百年修行凝於現世一載。”
他指尖劃過虛空，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光痕，“我入秘境時是文豪絕巔，在時間長河中悟透造化法則，早已破入聖人境。”
話音未落，仲愴周身氣息徹底舒展。淡青文氣不再收斂，猛地暴漲卻不狂躁，凝實如琉璃般在他身周織成半透明光繭。
光繭表麵，細密的金色紋路如活過來般流轉，那是造化法則的印記，與“時”字古篆的青光纏繞交織，竟在半空凝成古篆虛影，符文落處，連空氣都泛起溫潤的波動。
萬書閣的古籍瞬間無風自動，書頁嘩嘩作響，散出的墨香如歸巢的蜂群般朝仲愴彙聚。
“是聖人氣息……真的是聖人境！”
孔方倒吸一口涼氣，周身淡金文氣下意識蜷縮，竟被仲愴的氣息壓得抬不起頭。
仲寐僵在原地，少年麵容上滿是難以置信，抬手揉了揉眼睛，仿佛要戳破眼前的“幻景”。
陳心瞳的嘴角則帶著笑意，有的隻有對仲愴的欣慰。
端木擎蒼重瞳中閃過一絲彆樣的鬥誌：“沒想到我的修為竟然又落後同齡人一步。”
白夜則緩緩頷首，素白儒袍上的聖人氣息如深潭彙流，與仲愴的青光遙相呼應，厚重得讓廳內雜音都靜了靜：“足夠了。”
。。。
兩界關的風裹著混沌界的腥澀，像摻了鐵屑的砂紙，刮過青黑城磚時發出嗚咽，那些城磚被歲月啃出細痕，縫裡還嵌著舊年廝殺的血痂，風一吹，連空氣都沉得發顫。
城牆之上，孔圓的手按在腰間佩劍的檀木柄上，指節繃得泛白。
他一身墨綠儒袍早沒了規整模樣，草屑嵌在布紋裡，泥點乾成深褐斑塊，袍角勾破的口子露出發白的棉線。
身旁的澹台君衡負手立著，薑黃儒袍在風裡獵獵作響，周身凝實的淡金浩然正氣如活水般流轉，每繞身一周，就將混沌界飄來的灰霧逼退半尺。
他腰間懸著柄斷劍，劍身從中間斜斜斷開又重鑄，接口處的鍛痕像凝固的閃電，卻被浩然正氣磨得發亮，正氣繞著斷劍轉時，會在接口處凝成細金光線，像是在修補舊傷。
“那股氣又漲了。”
澹台君衡的聲音沉得像浸了水的銅鐘，周身浩然正氣突然劇烈震顫，在身前撞出細碎的光屑，“比瘴氣更腐臭，濁意更凶戾，像是把萬千生靈的怨魂揉碎了。”
孔圓猛地抬頭，墨綠儒袍隨動作掃過城磚，腰間佩劍發出低沉嗡鳴，他望著混沌界儘頭翻滾的灰霧——那霧比半個時辰前更濃，連天光都吞得隻剩一點昏黃：“混沌本源之力都沒這麼毒。”
話音剛落，城樓下的氣流突然輕輕一擰，不是驚天動地的爆發，是四股氣息像融雪般漫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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