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夫人伸長脖頸,雙手捶胸,發出一聲慘叫,雙目紅赤,像是戾氣滿身護崽的母狼,那聲音淒厲的完全不像是從人的嗓子裡發出。
所有人的心都又酸又苦又怒。
顧侯爺忍不住哽咽。
“娘,是兒子無用,娘!”
顧六爺羞愧的抬不起頭。
護不住家裡的女眷,還算個男人嗎?
這都是他這個做兒子的無能啊!
秦鴛此時也顧不上彆的,從袖中抽出銀針,飛快地在老夫人的人中和手上的要穴紮了幾針,見她氣息平靜下來,這才慶幸道:“好虧李郎中經常來請平安脈,家裡的飲食都讓他看過,娘這是怒氣攻心,緩下來就好,娘年紀大了,不可大驚大喜大懼。”
顧侯爺慌忙收了眼淚,將顧老夫人緩緩放置榻上坐下,道:“娘,您彆生氣了,咱們一家子不是那等沒血性的人,也不是沒成算的。這些日子孩兒在外麵不僅查清楚了莫家的事,還和齊王聯手斷了耶律骨紮的財路。今日晉王和耶律骨紮聯手欺到我的臉上來,我又豈會放過他們?太子和藺皇後的帳自然也是要一筆一筆去討的。”
他一個字一個字說的極慢,在座的眾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顧老夫人好半天方道:“既然如此,你便細細說說你的打算。如今老六和寶珠都長大了,外麵風吹雨打也不能讓你一個人抗。”
顧侯爺遲疑地道:“莫家的事……”
顧老夫人道:“你說了便是。那妮子過得如何?一點都不要瞞我。”
顧侯爺掃視眾人。
秦鳶麵上不見半點慌亂,顧六爺一臉驚愕,顧寶珠則摩拳擦掌恨不能參合進來。
顧侯爺垂下眼簾,細細斟酌了一番方道:“娘說的是,老六比以前長進了不少,就連寶珠也懂事了許多,日後總不能連找誰報仇都糊裡糊塗。”
容嬤嬤不用吩咐,便自個守在了門口,好讓他們議事。
緩了緩,顧侯爺方沉聲道:“兒子去了家廟細細查看過地勢,那院子原是家廟用來安置內眷的客院,後來塌了幾處,主持便說年久失修不能再用,去的人也少了許多,從那時起就荒廢了。”
顧老夫人點頭:“你一去這麼些年,不光是府裡關起門來過日子,族人們也處處小心,家廟自然也去的少了,族裡喪葬都沒怎麼大辦。”
定北侯府連著辦了幾次喪事,都以為定北侯府要垮了,去家廟送葬的人一次比一次少,說起來還沒有徐氏的喪事辦的動靜大。
世人誰不捧高踩低。
顧侯爺點頭道:“兒子命人細細翻看,發現了幾處不同尋常之處。京兆尹府的推官也說屋子不像是坍塌,倒像是被人推到了用來掩藏形跡。枯井裡隻有半截屍骨,那枚金飾又是老四的貼身之物,兒子百思不得其解,命人去莫家打探,莫家人卻已不知去向。
莫家嫁出去的幾個女兒也都已然沒了,就連莫小妮子定下的那門婚事都是她的貼身丫鬟代嫁過去的。那丫鬟見了我便問她主子是不是已經凶多吉少,不然為何這個時候才尋來。”
顧老夫人一陣頭暈目眩,勉強支撐著身子問:“你,你,她究竟怎麼說的?”
顧侯爺窺看了眼母親的神色,道:“丫鬟說她什麼都不知道,這門婚事是當初莫老爺定下來,莫小妮子沒拒絕,等到了喜嫁那日才求丫鬟替嫁,後來三朝回門也用了各種法子拖延,本來她還擔心後麵怎麼辦,沒想到莫家人就悄悄搬走了。”
秦鳶垂首沉思。
顧老夫人好半天才顫抖著嘴唇問:“這怎麼可能,她不是莫家丫頭的貼身丫鬟麼?怎麼會什麼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騙人?莫家丫頭她……”
眾人心中都知道莫小姐已然是凶多吉少了。
那貼身丫鬟也不知在其中做了些什麼。
顧侯爺聽了這話,歎了口長氣道:“我倒寧願是她騙我了,她說她起初並不在莫小妮子身邊侍奉,但莫家處理過莫小妮子身邊的貼身丫鬟,一個都沒留下,從那時才被提了做莫小妮子的貼身丫鬟,後來又跟著陪嫁。
我問完了話,她當晚就自儘了。那也是個可憐人,並沒留下一兒半女,一直等著莫小妮子給她傳信回來接她。”
顧老夫人嚎啕大哭,道:“我的兒啊,你真是命苦……”
秦鳶趕忙輕輕為顧老夫人順氣。
顧六爺也暗自垂淚。
好半晌,顧老夫人才收了眼淚,哽咽著問:“老三,你是不是想說那枯井裡的就是莫小妮子?”
顧侯爺眼角泛紅,好半天才艱難出聲:“隻怕是了,我猜她隻怕是被智光等人殺害了,如今智光潛逃在外,這樁命案他隻推說不知,就連盜銀熔銀之事也都推到他死去的師傅身上,不過黑風寨的人將他劫了出去,那晚我看的清楚,攪和在裡麵的不僅有承恩侯的死士還有耶律氏人。”
隻有捉到智光和尚才能問出詳情。
顧侯爺咽下了推官驗出的死因——那屍首的頸骨像是被捏斷——免得讓顧老夫人更添傷心。
顧老夫人哭了又哭,“那孩子好好的為何要逃婚來京,為何不來尋我們卻去了家廟,她又是為何招惹到了那些賊人?”
顧侯爺遲疑著沒接腔。
顧六爺醒了醒鼻子,鼻音濃重地道:“娘不說我還沒想起來這個,莫姐姐在家裡算是受寵的了,她若是不願意嫁,不答應就是了,為何要讓丫鬟替嫁。莫家也真是奇怪,回門那天女兒沒回,他們也不擔心就悄悄搬走了。難道是他們發現了,害怕對方來鬨事?”
顧寶珠點頭。
“這確實古怪,要是莫家的人去探視女兒,或者姑爺帶著女兒回家看父母,這不就穿幫了嗎?竟然一瞞就是這麼多年。那丫鬟也提醒吊膽地過了這麼多年,沒想到主子早已客死他鄉了。她等了那麼多年,就等了這麼個結果,真是可憐。”
說完又看了眼低頭不語的秦鳶,問:“三嫂,你覺得我說的有沒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