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皇帝突如其來的叫住了他。
常凜的心提了起來,回身重新跪下“是。”
“顧如欽,”皇帝沉吟道“走了這些日子,似乎一直都沒有消息?”
常凜的心放下了一半,隨即又高高的提了起來,道“回陛下,指揮使並無消息傳回,錦衣衛內部行走也是嚴謹守度,不會四下聯係,或許指揮使另有要事發現,以防泄密暫時斷絕聯係,也是有可能的。”
皇帝端起案上已經涼掉的茶,緩緩地喝了一口,似乎是壓下了心裡頭的火氣,這才喃喃道“是嗎……罷了,你且退下吧。”
短短的幾瞬,常凜後背的內襯衣服都濕了,他緩緩地走出了內殿,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想了想今日知道的,決定把那些都忘到天邊去,恨不得此生都想不起才好,他整了整衣冠,隨手抹了把額頭,往宮外去了。
皇後身邊的大宮女雪琅緩緩地進了昭仁殿,向著皇後與韋明玄施禮,麵上有幾分不易察覺的為難,聲音也壓得很低“娘娘,陛下已下了聖旨與凝翠宮。”
皇後嘴角無聲的揚起,優雅的端起了手畔的描鳳琉璃杯盞,掩蓋住眼底的勝利顏色,悠然道“如何,可賜死了?”
皇後素日裡人前都是溫婉和善的樣子,端的是一國之母的尊貴儀度,對於一眾宮妃也是言笑晏晏,諸皇子更是一視同仁,無論實際上是如何,至少表麵上是絕對不會叫人挑出錯來,趁機攻訐她的。
連韋明玄都不得不承認,比起元後李氏來,或許她天生是適合這個鳳位的。
隻可惜,女人在感情上永遠都是無法真正的冷靜的,尤其是當她上一個男人的時候。
雖然皇後並沒有宣之於口,但韋明玄卻真真正正的感覺到了皇後對皇帝所有女人的不喜,無論是得寵的,還是不得寵的。
而在後宮三千佳麗當中,占據了皇帝多年寵的宣貴妃,無疑是最顯眼的。
宣貴妃素日裡很豁的出去,也不在乎得罪人,屢屢依仗著皇帝的寵在六宮裡給皇後難堪,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雖然都被她三言兩語信手打發了,卻也是結下了深仇大恨。
再加上彼此之間在皇位爭奪戰上的對立局麵,以至於皇帝對待宣貴妃時,那一點若有若無的特殊,宣貴妃無疑在皇後的仇恨榜上排在第一了。
皇後容忍了她這麼多年,今日終於得見她的下場,怎能叫她心裡不痛快?隻恨不能額手稱慶。
雪琅麵露難色,見了皇後期待的目光,終於還是強笑著,期期艾艾的道“陛下……陛下保留了宣貴妃封號、位分、乃至於印璽之寶……幽居凝翠宮,非死不得出。”
皇後麵上全是不可置信,哆嗦著手指捏緊,麵容扭曲了一瞬,終於“砰”的一聲,將杯盞摔到了雪琅麵前,恨聲道“混賬,你當本宮好戲弄嗎?你到底是在胡言亂語些什麼,沒有打聽清楚便敢來回稟嗎?!”
怎麼可能呢!
盧氏那個賤人可是給他戴了綠帽子呢,如此奇恥大辱,他竟也能忍得了嗎?!
難不成、難不成,在他心裡頭,這個盧氏竟如此重要嗎?!
殿內,皇帝正站在屏風一側的窗邊,斜斜的靠著牆,原本陰沉的麵容已經恢複了素日裡的平和端肅,似乎方才的陰鬱怒氣都隻是幻覺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伸手往窗外去,似乎要觸摸外頭的清風,過了一會兒,才喚道“隆德啊。”
隆德微微一凜,心裡加了小心,麵上含笑上前了一步,道“奴才在。”
皇帝並沒有回頭去看他,自顧自的瞧著窗外的景致,隻輕聲問道“朕都已經記不清,盧氏在朕身邊多少年了。”
隆德到底頭腦清明,不假思索便小心的道“自慶裕九年入宮,至如今已經是十一年了。”
皇帝嘴角悄悄的抿了起來,眼睛輕輕地眯起,手指一輕一重的敲著窗欞,自語一般歎道“啊,整整十一年了,居然這麼久了。”
隆德不明白皇帝想說什麼,索性便裝作沒有聽懂,謹慎的沒有回話。
皇帝也不在意,隻輕輕將窗合上,回過身子來,麵上笑意全無,話裡頭帶著一絲莫名其妙的味道繼續道“也是難為他,忍了這些年。”
隆德知道少說少錯的道理,隻繼續低著頭,當沒聽見皇帝的話。
皇帝凝眉想了想,才問道“近日,永空大師可在寒山寺嗎?”
隆德回道“是呢,大師自安東講學歸來,已是有些日子了。”
皇帝輕輕一笑,眼睛裡飛快的閃過一絲自得之色“既如此,過些日子,提醒朕去瞧瞧他。”
隆德應了聲是。
皇帝聲音輕的若有若無,帶著淺淺的嘲諷,落在空氣中便很快消逝了,道“也叫他知道,他說的,果然是錯的。”83中文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