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陽光剛把雲夢澤邊的蘆葦曬出暖香，高陽應就扛著把新磨的斧頭，蹲在自家院角敲敲打打。他今年九歲，圓臉蛋上總沾著木屑，一雙眼睛亮得像清晨的露珠——最近他迷上了造東西，前幾天剛給隔壁阿婆做了個放針線的小木盒，今天又琢磨著要蓋間小屋子。
“阿爹！阿爹！”高陽應舉著斧頭跑進屋，差點撞翻娘剛端出來的粟米粥，“我要在院外的空地上蓋間小屋子，能放我的木工具，還能邀請阿禾來玩！”
正在劈柴的高老爹放下斧頭，伸手擦了擦兒子鼻尖上的灰：“造屋子可不是搭積木，得選結實的木料，還得等木料乾透才行。你看院裡那堆鬆木，剛砍下來沒半個月，裡麵全是水分，現在用它蓋屋，過不了多久就會變形的。”
高陽應噘著嘴，跑到院角那堆鬆木前踢了踢：“可這些木頭聞著香香的，摸起來也硬邦邦的，怎麼會變形呢？阿爹你就是不想讓我造屋。”他說著，眼圈有點紅——昨天路過鎮上的木匠鋪，他看見老木匠用新砍的楊木做小凳子，做得又快又好看，根本沒等木料乾透。
高老爹無奈地笑了，拉著他坐在門檻上：“傻小子，老木匠做小凳子用新木，是因為凳子輕，就算變形也不礙事。可屋子要遮風擋雨，梁木要是受潮收縮，屋頂會塌下來的。聽阿爹的，等鬆木在太陽下曬夠三個月，咱們再動工，好不好？”
“不好！”高陽應甩開阿爹的手，拿起斧頭就往院外跑，“我自己找木料，自己蓋屋，肯定不會塌！”
院外的空地上長滿了蒲公英，高陽應蹲在地上畫圖紙——他要蓋一間方方正正的屋子，有兩扇小窗戶，還要裝一個能推開的木門。畫完圖紙，他想起村西頭的王大伯家前兩天伐了棵槐樹，據說槐樹硬得很，於是他扛著斧頭就往王大伯家跑。
“王大伯！王大伯！”高陽應趴在王大伯家的院門上喊，“您家伐的槐樹能不能給我幾根？我要蓋屋子！”
王大伯正坐在院裡編竹筐，聽見喊聲探出頭，看見高陽應扛著小斧頭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你這小不點，還會蓋屋子？那槐樹剛伐下來三天，還濕著呢，蓋屋可不行。”
“怎麼不行？”高陽應急得直跺腳，“我覺得它很結實，您就給我幾根吧，我以後幫您撿柴！”
王大伯見他執拗，又想起這孩子平時總幫村裡的老人提水，心就軟了：“行吧，給你三根細點的槐木，可你得答應大伯，要是蓋屋遇到困難，就找你阿爹幫忙，彆逞強。”
“謝謝王大伯！”高陽應喜滋滋地扛著槐木往家跑，槐木沉甸甸的，壓得他肩膀有點酸，可他一點都不覺得累——他仿佛已經看見小屋子蓋好了，阿禾正坐在屋裡，和他一起玩木頭小車。
回到家，高陽應沒敢告訴阿爹，趁著爹娘去田裡乾活，偷偷在院外的空地上挖地基。他用小鏟子挖了四個淺淺的坑，把三根槐木分彆立在三個坑裡，剩下一根當橫梁。可槐木太粗，他怎麼也抬不上去，累得滿頭大汗，坐在地上直喘氣。
“高陽應，你在做什麼呀？”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高陽應回頭一看，是隔壁的阿禾。阿禾紮著兩個小辮子，手裡拿著一個剛摘的桃子，正好奇地看著地上的槐木。
“我在蓋屋子！”高陽應立刻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等蓋好了，咱們就能在裡麵玩捉迷藏，還能放你的布娃娃。”
阿禾眼睛一亮，把桃子遞給高陽應：“那我幫你吧！我可以幫你遞釘子，還能幫你擦汗。”
有了阿禾的幫忙，高陽應更有乾勁了。他從家裡拿來錘子和釘子，先把橫梁靠在兩根槐木上，然後踮著腳，用錘子往釘子上砸。可他力氣太小，錘子總砸到自己的手，疼得他直咧嘴。
“要不……咱們找你阿爹來吧？”阿禾看著他紅紅的手指，有點擔心，“我阿爹說，蓋屋子要大人幫忙才安全。”
“不用！”高陽應咬著牙，又砸了一錘子，這次終於把釘子砸進了木頭裡，“你看，我能行！”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小屋子的框架終於搭好了。高陽應和阿禾坐在框架下，看著歪歪扭扭的梁木，卻覺得特彆驕傲。“明天我就找些茅草來蓋屋頂，”高陽應啃著阿禾送的桃子，甜滋滋地說，“再過兩天，咱們就能在裡麵玩了。”
可當天晚上，就下起了小雨。高陽應躺在床上，總想著院外的槐木，翻來覆去睡不著。天剛蒙蒙亮，他就爬起來往院外跑——眼前的景象讓他一下子愣住了：昨天立好的槐木歪了兩根，橫梁也掉在了地上，木頭下麵的泥土被雨水泡得軟軟的，還長出了小小的蘑菇。
“怎麼會這樣……”高陽應蹲在地上，看著歪掉的槐木，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他明明把槐木立得很直，怎麼一場小雨就歪了呢？
“傻小子，哭什麼？”高老爹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他身後，手裡拿著一把鋤頭，“我昨天就跟你說，濕木頭不結實，地基也沒挖深，下雨肯定會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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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陽應抹了抹眼淚，抬頭看著阿爹：“阿爹，是不是我太笨了，根本蓋不好屋子？”
高老爹蹲下來，輕輕摸了摸他的頭：“不是你笨，是你太著急了。做事情就像種莊稼，得等種子發芽、長葉，才能收獲糧食，不能急著拔苗。蓋屋子也一樣，得先選好木料，等木料乾透，再挖深地基，一步一步來，才能蓋出結實的屋子。”
這時，阿禾也跑了過來，手裡拿著她的布娃娃：“高陽應，彆難過，咱們跟你阿爹一起蓋屋子，肯定能蓋好的！我還可以讓我阿爹來幫忙，他會挖地基呢！”
高老爹看著兩個孩子，笑著點頭：“好啊，咱們今天就重新準備。首先，咱們把院裡的鬆木搬出來曬，每天翻一翻，讓它乾透；然後，我帶你們去山上選幾根結實的乾木頭，做梁木；最後，咱們挖深地基，再砌上石頭，這樣下雨就不怕歪了。”
接下來的日子，高陽應每天都跟著阿爹忙忙碌碌。早上，他和阿爹一起把鬆木搬到太陽下曬，用尺子量木頭的長度；中午，他幫阿爹遞工具，聽阿爹講怎麼分辨木頭乾沒乾透——乾透的木頭敲起來聲音脆脆的，濕木頭敲起來悶悶的；下午，阿禾會帶著水和點心來，三個大人兩個小孩一起挖地基，阿禾的阿爹還教他們怎麼把石頭砌得整整齊齊。
有一次，高陽應在搬木頭的時候，不小心把手指夾了一下，疼得他直掉眼淚。阿禾趕緊拿出她的小帕子，幫他擦眼淚，還把她最愛的布娃娃遞給她：“高陽應，你彆疼，布娃娃會保護你的。等屋子蓋好了，咱們讓布娃娃住在裡麵，它就不會讓你受傷了。”
高老爹也趕緊拿來草藥，幫他敷在手指上：“疼就喊出來，不用硬撐。蓋屋子難免會受傷，重要的是學會保護自己，慢慢來，不著急。”
就這樣，過了三個月，鬆木終於乾透了，梁木也選好了，地基也挖得深深的。動工那天，村裡的老木匠也來了，還帶來了他的工具：“高陽應，我聽說你要蓋屋子，來給你幫幫忙。你這孩子有韌勁，是個做事情的料，就是以後彆太著急了。”
高陽應不好意思地笑了，他學著老木匠的樣子，用尺子量梁木的長度，用墨鬥在木頭上畫直線，雖然動作還很生澀，但每一步都做得很認真。阿禾在一旁幫他遞釘子，還把她編的花環掛在梁木上：“這樣屋子就會香香的，像花園一樣。”
經過半個月的努力，一間方方正正的小屋子終於蓋好了。屋頂蓋著厚厚的茅草，不會漏雨；牆壁用泥土和稻草糊得平平整整，還開了兩扇小窗戶，陽光能照進屋裡；木門是用乾透的鬆木做的，推開的時候會發出“吱呀”的聲音，特彆好聽。
“太好啦！咱們的屋子蓋好啦！”高陽應拉著阿禾的手，在小屋裡跑來跑去，屋裡放著他的木工具，還有阿禾的布娃娃，牆角還堆著他們撿的小石子和鬆果。
高老爹站在屋門口，看著兩個孩子開心的模樣，笑著說：“你看，慢慢來，一步一步做，是不是比著急忙慌蓋起來的屋子結實多了？”
高陽應點點頭，他想起第一次蓋屋時，那間歪歪扭扭的小框架，又看了看眼前結實的屋子，忽然明白了阿爹的話——做事情不能著急，要像曬木頭一樣，有耐心；像挖地基一樣，打牢基礎，這樣才能把事情做好。
那天晚上，村裡的人都來參觀高陽應的小屋子，老木匠還送了他一把新的小鋸子：“高陽應，以後蓋東西，要是遇到不懂的，就來問我。記住，不管做什麼，都要踏踏實實，不能急。”
高陽應接過鋸子，緊緊握在手裡。他看著小屋裡亮著的油燈，看著阿禾和小夥伴們在屋裡玩捉迷藏，心裡暖暖的。他知道，這間小屋子不僅是他的玩具屋，更是阿爹和村裡人教給他的道理——慢慢來，一步一步，才能把事情做好。
後來，每到周末，高陽應都會在小屋裡做木工活，他給阿婆做了個更結實的針線盒，給阿禾做了個會跑的木頭小車，還幫村裡的小狗做了個溫暖的小窩。每次做東西的時候，他都會想起阿爹的話，先選好材料，再慢慢做，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著急了。
而那間小屋子，一直立在高陽應家的院外，風吹雨打都不怕。每年春天，阿禾都會在屋子周圍種上向日葵，到了夏天，向日葵長得高高的，把小屋子圍在中間，像一座金色的小城堡。高陽應和阿禾坐在向日葵下，吃著甜甜的西瓜，聊著以後要做的事情，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暖融融的，就像他們慢慢長大的時光一樣，踏實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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