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化律者眼中的風暴化為實質的殺意。
他甚至沒有去看結果,隻是對著子彈來襲的方向,隨意地一揮手——動作裡充滿了被觸怒後的不耐煩與碾壓螻蟻般的輕蔑。
空氣中,無形的“指令”下達。
刹那間,那片區域牆壁上、地麵上、甚至漂浮在空中的微小塵埃與基礎粒子,如同接到了最高效的進化敕令,開始了令人瞠目結舌的狂野蛻變。
它們沒有凝聚成單一的怪物,而是各自就地、以所依附的介質為基礎,瘋狂增殖、異化、融合!
牆壁的磚石結構“生長”出尖銳的骨質突刺和分泌強酸的囊泡。
地麵的混凝土“軟化”成布滿利齒的咀嚼苔蘚。
空氣中遊離的微生物更是聚合成了數十隻形態抽象、介乎昆蟲與真菌之間的、拍打著半透明翅膜的飛行單位……
所有這些被瞬間催生出的、充滿攻擊性的畸變體,存在的唯一目標,就是毀滅那片區域的一切!
沒有震耳欲聾的爆炸,隻有一片令人牙酸的、密集的撕扯、咀嚼、溶解、貫穿之聲彙聚成的死亡交響。
那片由眼球菌毯覆蓋的建築立麵、通風管道、雜物堆,在數秒內就被這憑空湧現的“一次性進化殺戮集群”徹底淹沒、分解、撕碎!
磚石化為齏粉,金屬扭曲斷裂,那些蠕動的眼球更是被優先攻擊,爆裂出大量渾濁的漿液。
當這瘋狂的、自我毀滅式的攻擊平息時,那片區域已然化為一片由建築殘骸、血肉碎末、粘稠液體和仍在微微抽搐的畸變體殘肢混合而成的廢墟,散發著濃烈的腥臭與強酸揮發的氣味。
然而,就在這片廢墟的中心,一件東西卻異常“完整”地保留了下來——那把引發了這一切的狙擊槍。
槍身已然在攻擊中扭曲變形,槍管彎折,木質槍托焦黑碎裂,但它確實還在那裡,像一個拙劣的舞台道具,被刻意放置在廢墟的焦點位置。
進化律者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出現在那把扭曲的狙擊槍前。
他甚至沒有蹲下,隻是用冰冷的目光掃過。
沒有生命殘留,更沒有精密的遠程操控裝置,也沒有什麼能量波動。
這隻是一把最普通、甚至粗製濫造的狙擊槍,被一個簡單的機械激發裝置固定,瞄準了他之前所在的大致方向,扳機由一根延時引信觸發。
誘餌。
一個粗陋、直白,卻精準踩在他情緒雷區上的誘餌。
“無聊。”進化律者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但其中蘊含的怒意卻更加熾烈。
被耍了。對方甚至不屑於隱藏這是一個陷阱。
這種輕蔑比直接的攻擊更讓他難以忍受。
不過他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和可能帶來的危險,理智強行壓上,準備立刻脫離這片明顯不正常的區域,重新鎖定卡蓮和八重凜——那才是更重要的目標。
就在他心念轉動,身形將動未動的刹那——
咻!咻!咻!咻!
從四周尚未被徹底摧毀的眼球牆壁後、從地麵的碎礫之下、甚至從空中尚未散儘的塵埃之中。
數十個不起眼的罐狀物被某種彈射裝置猛然拋出,劃著弧線,精準地落在他周身方圓二十米的範圍內!
這些罐體甚至沒有落地,就在半空中被預設的引信同時引爆!
轟——!!!
沒有高能爆炸的衝擊波,爆開的是黏稠的、遇空氣即劇烈燃燒的特殊凝膠與混合了鎂粉、鋁熱劑的燃燒劑!
赤白、金黃、暗紅交織的火焰如同怒放的地獄之花,瞬間將進化律者所在的區域完全吞噬!
火舌舔舐著一切,高溫讓空氣扭曲,將廢墟中殘留的血肉碎末和眼球殘骸燒得滋滋作響,散發出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蛋白質和有機物燒焦的焦糊惡臭。
這點溫度對於進化之律者來說什麼都不是,但那股無處不在的、鑽進鼻腔的焦糊味……
在這熟悉的、仿佛能滲透靈魂的焦臭中,他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夾雜其中的腥甜。
像是……廉價香精混合著鐵鏽,又像是某種陳舊木材被火燎過的甜膩餘味。
這股味道,連同眼前躍動的、將扭曲景物映照得忽明忽暗的熾烈火光,以及皮膚感受到的的滾燙熱浪……
像是一把生鏽的鑰匙,猛地捅進了記憶深處某扇早已鏽死、被刻意遺忘的門。
【火焰。
到處都是火焰。
木質結構的旅店在劈啪爆響中坍塌,灼熱的空氣炙烤著肺葉。
濃煙滾滾,視野裡隻有跳動的橙紅與吞噬一切的黑。
他和娜塔莎,剛剛擺脫了跨國製藥集團雇傭兵的追殺,甩掉了北蘇地官方秘密警察的追蹤。
他們用最後偽造的身份,抱著僥幸心理,踏入這家位於神州南方邊境小鎮、看起來破舊卻似乎能提供一絲喘息之地的地下旅店。
老板是個沉默寡言的中年人,收了比市價高五倍的錢,什麼都沒問,給了他們一間最裡麵的房間。
神州對槍械管製極嚴,這裡遠離衝突中心,經過最簡單的、流於形式的排查後,疲憊到極點的兩人幾乎以為終於能稍微合一下眼,補充一點快耗儘的藥品和乾淨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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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他們精神因短暫的安全感而略微鬆懈,甚至沒來得及坐下喝口水的那一刻——
火,從走廊、從窗外、從他們根本沒想到的各個角落,毫無征兆地、瘋狂地燒了起來!
不是意外,火勢蔓延的速度和方向都說明,這是精心策劃的縱火,目的就是將這片區域連同裡麵的人,一起化為灰燼!
“不……不……為什麼……連這裡都……”記憶中,瓦赫背靠著灼熱的牆壁滑坐下去,手中捏著快要融化的藥瓶,眼神空洞地看著逼近的火焰。
追兵?告密者?還是單純的、針對“外來麻煩”的清除?
都不重要了。
一路的逃亡、背叛、出賣、絕望的研究、妹妹驚恐的眼神……所有的重量在這一刻壓垮了他。太累了。也許就這樣結束,也不錯。至少……娜塔莎也許能趁亂……
“哥——!!!”】
回憶的閘門轟然關閉。
進化律者——此刻,那屬於瓦赫·希奧拉的痛苦、絕望、疲憊以及對那聲“哥”的複雜反應,如同海嘯般衝垮了他用以維持絕對理性的堤壩。
周圍的大火,氣味,熱度……甚至火焰燃燒時那種特有的、剝奪氧氣的窒息感,都與記憶中的那個夜晚一模一樣!
這不是巧合。
這是……針對他記憶的、惡毒而精密的攻擊!
“啪!!”
進化之律者猛地將手按在了自己的臉上,不管是手背還是額頭,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都已經暴起了青筋。
因為緊繃而抽動的肌肉幾乎要將他的血管擠爆,正如同他抓住自己腦袋的手已經用力的好像要將他自己的腦袋,連同那承載記憶的大腦直接捏爆一樣。
他周身的崩壞能開始有失控暴走的跡象,淡淡的紫黑色的能量亂流凝成了實質,如閃電鞭笞著四周的火海。
燃燒的凝膠被這純粹的暴走崩壞能炸得四處飛濺,連那些頑固的眼球菌毯都在能量衝擊下大片大片地壞死、剝落。
他的表情扭曲,已經被捏爆的破碎眼鏡後,雙眼已經布滿了血絲。
那可不是純粹的憤怒,而是痛苦、暴戾、被揭開舊傷疤的狂躁。
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深藏於進化意識之下的、屬於人類的驚懼與脆弱。
陷阱的目的,從來不是殺傷。
而是……讓他“失控”。
劇烈的、自我施加的撕裂性頭痛如同最粗暴的刹車,強行拽住了即將滑向徹底失控深淵的意識。
“冷靜……分析……排除乾擾……”他咬著牙,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血來。
借著這自殘帶來的、尖銳到極致的痛苦維持著一線清明,他那屬於進化律者的恐怖計算與適應能力再次強行啟動。
左手同時向外猛然一揮。
這一次,不再是針對某個方向的精細或狂暴攻擊,而是無差彆的、徹底清場的湮滅指令!
以他為中心,一大片紛雜的細小生物帶著暴亂的嗡嗡聲猛地竄出,在他的身邊化作一片仿佛在吞噬一切的風暴。
然後,隨著他暴躁的將手握緊,四周的一切都像是收到了巨大的衝擊,在瞬間灰飛煙滅。
沒有爆炸,沒有巨響,隻有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萬物都在瞬間風化消融的“簌簌”聲。
火焰熄滅了,廢墟平整了,那些細小生物消失了,連氣味似乎都被這股力量強行“抹除”了大半。
視野之內,隻剩下被某種力量強行壓平、表麵光滑如鏡的、直徑百米的詭異圓形區域,如同一個巨大的、剛剛被熨鬥燙過的焦黑疤痕,烙在這片眼球地獄之中。
環境乾擾被暴力清除的瞬間,進化律者那高速運轉的思維也同步得出了結論:那絲腥甜,是一種極其罕見、在自己的記憶中沒有任何相關記錄的複合型致幻信息素。
它能繞過常規的生理防禦,直接與深層記憶和情緒中樞產生共鳴,模擬並放大特定的痛苦記憶。
不是毒藥,是精神攻擊的媒介!
“該死!”進化律者心中湧起一股對自己竟會中招的暴怒和懊惱。
他現在隻想立刻回到剛才卡蓮和八重凜倒下的地方,確認那兩個“異常”核心是否已在剛才自己無意識的能量暴走中被徹底湮滅——他對此毫不懷疑。
那種狀態下泄露的能量足以將普通人撕成原子。
然而,就在他壓製著劇痛和殘留的狂躁,準備轉身的刹那——
一個清晰、洪亮、帶著軍用頻道特有電流雜音的廣播聲,毫無征兆地,從這片剛剛被夷為平地的焦黑區域四麵八方響起:
“警告!警告!此空域已被劃為軍事演習禁區!所有未經許可的航空器及人員,請立即撤離!
“重複,此空域已被劃為軍事演習禁區!所有未經許可的航空器及人員,請立即撤離!
“演習即將開始,誤傷概不負責!”
這廣播的內容、語調、甚至那點背景雜音……
都與記憶中那段導致一切急轉直下的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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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毫不差!
進化之律者的身體猛然僵住,捏著自己頭顱的手力道失控地再次加重,指甲幾乎要嵌進骨頭裡。
緊接著,是尖厲的、撕裂空氣的呼嘯聲由遠及近。
不是一顆,而是一片。
是覆蓋性的打擊——
……是記憶中的打擊!!
天空中,數枚拖著醒目尾焰的地對空空對地導彈,正以標準的飽和攻擊軌跡,朝著他所在的這片“平整空地”精準地籠罩下來!
它們的製導信號源似乎就混雜在廣播之中!
記憶的閘門再次被暴力撞開,這一次,不再是因為藥物,而是因為環境與情境。
被強行夷平的、開闊平整的區域像極了機場跑道,廣播警告和導彈攻擊的恐怖複現,結合他本就瀕臨崩潰的情緒防線——
【機艙內劇烈的顛簸。
耳邊充斥著刺耳的警報,乘客們絕望的哭喊和咒罵。
窗外,是急速逼近的地麵,和遠處機場方向升起的、代表軍事管製的信號彈與探照燈光柱。
他和娜塔莎坐在經濟艙靠窗的位置,臉色比死人還難看。
從神州那場大火中僥幸逃生後,他們幾乎耗儘了所有資源,才搭上這班前往西歐某個以中立和隱秘著稱的小國的航班。
那裡有他最後聯絡上的、一個可能願意提供庇護的地下研究所。
飛機即將降落,甚至已經能看見跑道指示燈……
然後,那個冰冷的廣播就響徹了機艙。
緊接著,是飛行員驚恐到變形的通訊中斷報告,和雷達上突然出現的、代表被鎖定的刺目紅光。
“為什麼……連這裡都不放過……我們隻是……想活下去……做研究……”瓦赫死死抓住扶手,指節發白,這一次,絕望的深淵中,燃燒起了前所未有的、毒火般的不甘與仇恨。
那些高高在上的製藥巨頭,那些道貌岸然的官方機構,那些為錢賣命的雇傭兵……
他們像驅趕老鼠一樣,不給予任何活路,要將他和妹妹最後的希望連同肉體一起,徹底碾碎在這異國他鄉的天空!
毀滅吧。
都毀滅吧。
如果這個世界容不下一點異類,容不下他們卑微的求生之路……那就一起……
瘋狂的念頭如同野草般滋長,幾乎要吞噬他最後的人性。
“哥——!!!”】
“噗——!”
現實中的進化律者猛地噴出一口鮮血,不僅僅是口中,連耳朵、鼻腔、甚至眼角,都因為頭顱承受的極端壓力和情緒劇烈衝擊而滲出了猩紅的血絲!
他捏著自己頭部的右手力道已經失控。
眼球在巨大的顱內壓力下,毛細血管紛紛破裂,讓那雙原本灰藍色的眼眸變成了駭人的燃血之瞳,赤紅一片,仿佛有火焰在其中燃燒!
然而,正是這超越極限的痛苦和自殘般的理智維持法,如同在狂風暴雨中死死釘入岩層的鐵樁。
讓他在連續兩次記憶閃回的猛烈衝擊下,在導彈尖銳的呼嘯已然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脅前,仍舊維持住了最後那一絲,扭曲而堅韌的理智!
他看到了……
也明白了!
狙擊!火災!導彈!
全都是……針對“瓦赫·希奧拉”記憶的精準打擊!
是陷阱!是折磨!
是那個躲在暗處的老鼠,在故意撕開他的舊傷疤,欣賞他的痛苦與瘋狂!
“嗬……嗬嗬……”進化律者發出破風箱般的喘息,燃血的眼眸死死盯住天空中急速放大的導彈光點。
那裡麵沸騰的不再僅僅是瓦赫的痛苦,更融合了進化意識被如此戲耍、被迫重溫低等生物脆弱情感的極致暴怒與一種冰冷的、要將幕後黑手揪出來、一寸寸“進化”成最醜陋形態的殺意。
他依舊捏著自己的頭,七竅流血,狀若瘋魔,但思維的核心,已經在劇痛與狂怒的淬煉下,凝結成了唯一的目標:
找出那隻老鼠。
然後……
讓他體驗真正的……“進化”地獄。
麵對呼嘯而至的、曾象征絕望與死亡的導彈群,進化之律者那雙燃血的眼眸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混雜著痛楚、暴怒與一種扭曲狂喜的光芒。
“就憑這些……陳舊的玩具?!”
他嘶吼著,捏著頭顱的手猛然鬆開,雙臂向著兩側的天空,如同掙脫枷鎖般大張開!
沒有複雜的能量屏障,沒有瞬移閃避。
就在導彈即將臨體的瞬間,他周身的空氣、腳下焦黑的地麵、甚至導彈自身攜帶的金屬碎片和推進劑餘燼,都成了他意誌的延伸與“進化”的溫床!
導彈的外殼上,驟然“生長”出無數細密的、如同神經束般的紫色脈絡,這些脈絡附著在導彈上,瞬間奪取了製導係統的控製權,讓導彈在空中互相撞擊、提前引爆。
爆炸的火光不是威脅,反而成了新的素材!
飛濺的高溫破片與衝擊波在某種超越物理規律的力量下,被強行“捏合”、“催生”,化作一群群形態猙獰、由火焰、金屬和衝擊能構成的一次性能量生命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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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逆飛的流星火雨,向著更高空尚未爆炸的導彈主動撲去,引發更多的殉爆!
轟轟轟轟轟——!!!
連綿不絕的爆炸聲震撼著這片眼球地獄,熾烈的火光將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晝,又迅速被更多的爆炸和詭異的紫色能量生物所充斥。
進化律者就站在這片由他自己親手點燃、又親手操控的毀滅交響樂的中心,大張著雙臂,仰著頭,臉上沾染著不知道是自己還是敵人的血。
在漫天墜落、爆炸、相互撕咬的火焰與畸形能量體的背景下,構成了一幅癲狂而唯美的末世圖景。
仿佛是《吼姆的救贖》海報上那個擁抱自由的身影,但降下的不是救贖的雨水,而是焚儘過往、象征著他如今絕對力量的毀滅之火。
在絕對的情緒波動下,他再一次完成了“進化”!
繼矽基生命和碳基生命之後的——能量生命!!
“哈哈……哈哈哈哈!!!”進化律者狂笑起來,聲音嘶啞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暢快和癲狂。
“看見了嗎?!這力量!和以前不一樣了!現在的我……什麼都做得到!再也不會……被你們這些螻蟻……”
他的話語被一聲更尖銳、更獨特的引擎呼嘯打斷!
不是導彈,不是能量攻擊。
一架體型略小於之前阿拉哈托、線條更加流暢、塗裝為醒目紅橙白三色的阿拉哈托二號機,如同撕裂火幕的赤色彗星,從爆炸煙雲的上方以近乎垂直的角度,悍然俯衝而下!
它的右拳緊握,拳峰處凝聚著高度壓縮的湛藍色崩壞能,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直轟向站在爆炸餘燼中的進化律者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