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將視線拉回到幾個小時前。
激烈的爭吵之後緊接著的是極度的空虛,精神上的;肚腹裡的,各方各麵的空虛。
家裡連個像樣的落腳地都沒有,目之所及堆滿了雜亂但有價值的東西,羅振剛艱難的挪到炕前,一屁股坐下,抬頭問氣的雙眼血紅的秦豔玲:
“整飯吧,今天吃什麼?”
還吃飯?秦豔玲氣的手抖,連菜刀都拿不穩,索性直接將囫圇個的蘿卜拿起來照著羅振剛臉就扔了過去。
嘴裡嘶喊著:“吃吧!這就是今天的晚飯!你一天掙不來錢就吃一天蘿卜,全家一起餓死得了!”
要擱以前秦豔玲是絕不敢這麼和一家之主的羅振剛說話的。
桌上的飯菜但凡有他不滿意的,隻一瞪眼兒就能把秦豔玲嚇的小腿肚子轉筋,生怕好不容易毒死老太太才到手的經濟管理權又被羅振剛收回去。
家庭也是小社會,從來誰有錢誰說的話就算數,在老羅家尤其是。
本來就不是因愛結合在一起的兩個人,沒什麼感情不說,羅振剛又把一家人拖累成這樣,秦豔玲沒找個相好離家出走完全是看在兒子小慶的麵子上。
隻是她人雖然勉強待在這裡,卻再不肯受一點委屈了,脾氣暴漲一點就炸,羅振剛自知理虧也不敢針鋒相對,生怕把人氣跑了,他自己帶著兒子沒法兒活。
在外麵受了一天窩囊氣,回來還得聽埋怨,羅振剛之前還覺得餓來著,這會兒突然沒了胃口。
等秦豔玲發完瘋,兒子小慶也哭累了,羅振剛疲憊的抬抬眼,感覺渾身酸痛,有氣無力道:“不想做飯就睡吧,早點兒睡還能省一頓。”
羅小慶沒看錯,家裡確實還有錢,之前為了買房攢下不少,隻是這錢做生意乾個體都不一定夠用,為了以後錢生錢的好日子,誰也不敢動。
目前的生活水平兩口子是達成一致的,這蘿卜且得吃倆月呢,早點兒習慣吧~
雖然很餓,但一想到隻有蘿卜可以吃,羅小慶就來了脾氣,一撅屁股睡到了炕的最裡頭,決心以絕食抗議。
天徹底黑下來,秦豔玲不想浪費蠟燭,也不提做飯的事兒,見兒子睡了,兩口子誰也沒說話,沉默的在黑夜裡脫了衣裳鑽進被子裡,打算就這麼餓著對付一宿。
一想到這樣忍饑挨餓吃苦受累的日子還隻是開始,秦豔玲就感到絕望,一直睜著眼睛。
躺在她身邊的羅振剛也睡不著,他猜測著秦小妹和胡同口那戶人家的關係,心裡又一次埋怨妻子拖他後腿。
都怪秦豔玲沒能和這個有出息的娘家侄女打好關係,現在想求人幫忙都找不著由頭,真真是讓人沮喪!
兩口子就這樣相互埋怨,既過不到一塊兒去;分開又活不了,將就的躺在一個炕上,迷迷糊糊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淅淅瀝瀝的雨聲裡突然夾雜著些彆的什麼動靜。
先被吵醒的人是秦豔玲,不過她不敢出去看,就晃了晃身邊熟睡的丈夫。
“怎麼了?”羅振剛習慣性的抬起手想看表,入目是一片漆黑,睡迷糊的大腦提醒他該先點燈才是,可是他爬起身摸了半天都沒摸到蠟燭。
“蠟燭呢?”羅振剛含含糊糊的問,顯然還沒睡醒,
秦豔玲沒好氣的回道:“廠子的工作沒了,蠟燭用完誰給咱們發?不省著點兒能行嗎?彆廢話,你趕緊出去看看!”
就兩口子說話這會兒,外頭的動靜一直沒停過,窸窸窣窣的,感覺就在門口,很近,秦豔玲害怕的不行,推著家裡唯一的男人,想讓羅振剛出去解決問題。
這胡同底下住著的什麼人都有,最多的就是閒人,乾出什麼事兒來都不奇怪。
秦豔玲害怕很正常,羅振剛也害怕呢,不過他到底是男人,有什麼事情肯定是衝在前頭的,聞言翻身下炕胡亂摸索了把掃帚抓在手裡,朝門口走去。
“爸?媽?什麼動靜?”睡在最裡頭的羅小慶也被吵醒了,他揉著眼睛,翻身麵對門口的方向詢問父母。
還不等秦豔玲回複兒子的話,羅振剛就一把拉開了門。
哢嚓一聲!一道驚雷爆響,緊接著的閃電劈下,亮如白晝。
“你們乾嘛的!”
雖然隻是一瞬間,屋裡的三人還是看清了屋外的情況,感情那窸窸窣窣的動靜是有人拿著根兒小鐵絲一直在撬鎖啊!
“啊!”秦豔玲哪見過這陣仗,她失聲尖叫,門外的三個男人見勢不好不僅不逃,反倒一把推倒羅振剛衝進屋裡來。
至於堵在門口的羅振剛?哼~無用的男人!被闖進門的凶徒嚇得手腳僵直,掃帚都掉到地上了,哪裡護得住妻兒?
“啊!你們乾什麼?他爹!他爹!”秦豔玲嚇壞了,她抱緊已經嚇傻的兒子縮在炕角,大聲呼喊。
最近的報紙上常寫入室搶劫、盜竊等案件,秦豔玲不是沒看過,隻是她沒想到這群人會這麼猖狂!
隻見那三個男人大搖大擺的走進逼仄的小屋裡,隨即便被屋子裡堆得滿滿當當的家具物什吸引去了眼球,根本懶得看一眼縮在炕上的秦豔玲母子。
羅振剛倒是想反抗來著,可挨了兩拳以後就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根本就派不上用場。
雨夜進門搶劫的凶徒對人命和秦豔玲的身子不感興趣,這實在是不幸中的萬幸,聰明的這時候就應該閉上嘴,等人走了再哭。
可秦豔玲眼看著這三個人如蝗蟲過境一般,眼皮子忒淺,連稍好一點的桌椅板凳都不放過,終於還是忍不住推開兒子,撲了上去。
這些東西可都是丟了就再買不起的“絕版貨”啊!這不是要秦豔玲的命嗎?
“搶劫啊!來人救命啊!快來人啊!有人進門搶劫啦!”秦豔玲撲倒在她的梳妝台上,死死護著妝台大喊大叫。
她還不算傻的無可救藥,沒有選擇跟三個歹徒硬碰硬,而是大聲呼救拖延時間,企圖引來同個院子裡的鄰居施以援手。
隻可惜其他幾戶人家就跟死了似的,平時家裡煮個蘿卜都躲不掉的煩人精們這會兒全縮在屋子裡裝死,沒有一個人出來看一眼。
“拿來吧你!”本來三兄弟是打算搶了就走,速戰速決的,沒想到秦豔玲這麼不識好歹。
打頭的那一個照著羅振剛的下場也給了秦豔玲兩拳,打的她眼冒金星倒地哀嚎後才招呼兩兄弟抬起妝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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