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力而為吧。”蘇尚輕聲自語道。
這兩天,除了前來投誠的陳山之外,泗水縣周邊村寨陸續有不少人前來投奔。正如相公所言,這些人多半是之前與相公達成過口頭協議的。
在緊要關頭,他們並未表態,等到有利可圖時才現身,這倒是符合人之常情。蘇尚心裡明白,這些人絕不可能得到重用,但用來壯大聲勢倒是極為合適。
蘇尚通過一係列舉措,鞏固了自己在泗水縣的聲望。隻要手底下的人對她絕對信任與服從,她便可以著手準備對外擴張與施加影響了。
在此前提下,她開始招募民兵。大部分老百姓早已習慣了老實巴交地種地務農,對此蘇尚並未強求。隻不過,當她提高民兵的俸祿與待遇時,老百姓們的想法也隨之發生了改變。
蘇尚深知,武力是必要的基礎,而發展與謀求未來,必須以穩定為前提條件來實施相應的對策。
這些天,等範海琴的工廠正常開工後,蘇尚便將民兵以及投奔而來的村寨、幫派成員,拆散重新編排,分成不同的支隊進行統一訓練。
她有意分化這些小團體,削弱其首領的威望,將自己的形象與影響力重新烙印在眾人的腦海之中。
想要做到這些並非易事。畢竟大夥都是投奔而來,真正願意賣命的,除了原本縣裡的一部分人,像江大寶這種認定跟著蘇尚能風生水起的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混吃混喝的嫌疑。
即便如此,蘇尚並未深究。她學著爺爺管教下人的方法,每天集合眾人後,讓隊伍整齊排列,高喊口號,然後再進行簡短的演講。
相公將她的這番行徑稱作“洗腦”,當她好奇地詢問何為“洗腦”時,相公隻是微笑,並未作答。
由於眾多村寨的加入,各類武器裝備得到了極大的充實。這些裝備比搜刮抄家得來的要多得多,而且這些村寨的人對武器打造頗為精通。
在訓練過程中,若有人遇到不懂的地方,還能向他們請教。
很多村寨都有自己的生產能力,商戶們偷運生鐵過來後,他們便會進行冶煉加工。
經過鑄造的物品,會作為各種商品流通到各個州府,甚至遠銷海外。
如今這些村寨投奔到蘇尚麾下,對水梁山的供給關係與生產鏈條產生了諸多不可逆的影響。
從這一層麵來看,泗水縣以外的地方,再也無法對蘇尚的勢力視而不見了。
黑夜裡,法昭臨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她如今幾乎足不出戶,自從那天打完之後,她便嚇得不輕,連忙躲在蘇尚的宅邸裡,不敢出去。
原本她是來緝拿貪官的,卻沒想到遇上了這般打打殺殺的事情,現在想走都走不了。
她將統計好的名單送到蘇尚手中,打了個哈欠,揉著惺忪的睡眼說道:“蘇姐姐,你如今有人又有槍,下一步是不是要打回去了?”
蘇尚看著宣紙上統計出的人數,有村寨整合後的人員、本地前來投奔的無關門派、衙差、季宏兩莊的護衛以及民兵,所有武裝力量加起來大概有四百人左右,而且裝備稱得上精良。
刀兵作戰需要近身肉搏,而有了槍支,便能在遠距離進行遊擊作戰。這種作戰方式能有效拉平賊兵和民兵之間的戰力差距,隻要槍法精準,不管對方戰鬥經驗多麼豐富,一旦中槍便隻能倒下。
蘇尚滿意地說道:“那是自然。先把縣城周邊商道裡的賊匪清理乾淨,讓縣裡的商戶能夠安心做生意,之後再做進一步的打算。”
“那餘家主老謀深算,他一個人就設了那麼多圈套,以後反過來對付蘇姐姐,這種可能性可不小吧。”法昭臨隨意翻看著商戶名單,看到姓餘的老人時,隨口提了一句。
蘇尚沉思片刻後說道:“如今棋局已到了這一步,已無需再靠那些背後陰招的小手段。我如今已有了自己的勢力,對方要麼主動進攻,要麼就彼此僵持。
城裡有商戶為我賺錢,百姓也能吃飽飯,不會輕易生亂。就算雙方按兵不動,對我而言也是有利的,他們平白無故少了那麼多農戶、散戶和田地,該著急的是他們才對。”
法昭臨“哦”了一聲,拍拍屁股起身,離開了書房。
書房門緩緩關上,蘇尚取出最新繪製的水梁山地圖,凝視許久。她對照著商戶們送來的名單,將計劃打掉的點位一一記錄下來。
那些來城裡投奔的村寨,以及城內隻分潤了兩層紅利的門派武館,把他們安插到民兵團中並非長久之計,畢竟人數眾多,時間一長,可能會反過來影響民兵,不利於自己掌控。
為了進一步提升自己的價值與威勢,蘇尚打算用小規模的死鬥來激發眾人的血性,再將搶奪來的利益分給他們,以此消除雙方的隔閡。
等打下這些小勢力後,把利益分配給眾人,美其名曰是他們應得的,實則是為了變相地籠絡人心。
以前他們各自為戰,聽從自己的頭領、寨主,如今利益由她來分配,時間久了,眾人的想法自然會發生改變。
蘇尚在腦海中如此謀劃著,許多事情光靠想是不夠的,究竟能否成功,還是要付諸實踐才知道。
她簡單規劃了一下,眼見天色已晚,便放下毛筆,吹滅燈燭,離開書房準備回屋休息。
在廊下走了沒幾步,蘇尚像是心有感應一般,微微抬頭望向屋頂,輕聲喚道:“相公?”
原本打算等蘇尚睡下後再離開的李幼白,聽到這聲呼喚,當即從瓦礫上翻身而下,動作輕盈得如同一片飄落的樹葉,“還以為娘子沒察覺到我的存在呢。”
蘇尚輕笑一聲,搖了搖頭說道:“其實我也不太確定,隻是一種直覺罷了。”
兩人一邊閒聊著,一邊在宅邸裡悠然漫步。這座宅院本是供曆代縣令居住的地方,朝廷每年的撥款有限,而且此地在外人眼中極為貧瘠。
上一任縣令為人剛正不阿,嫉惡如仇,不願與他人同流合汙,庫銀都用於剿匪,未曾修繕宅院。
此時靜下心來查看,才發現這宅院十分簡陋。
“我平日裡很少見相公這般打扮,也從未見過相公使劍。我記得打殺賊人的時候,相公僅憑拳腳功夫便足夠了,是劍不好用嗎?”蘇尚走著走著,忽然對相公的武功境界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學習醫術與武道都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與精力,可這兩樣在相公身上,卻好似並未花費太多時間,便有如此造詣。
李幼白解釋道:“我這身打扮寬鬆舒適,便於動武。我不用劍,是因為那些人連我的拳腳都難以抵擋,更彆說接下我的劍招了。”
“原來如此。”蘇尚恍然大悟。
此時,蘇尚心頭湧起一陣困倦之意,她走到階梯邊坐下,伸了個懶腰,雙手枕在下巴下。
她此時身著兩件睡覺時才會穿的素衣,長發如瀑般披在肩頭,沒了平日裡處理公事時的冷酷與嚴肅,宛如一個鄰家少女般,朱唇輕啟,對著李幼白甜甜地笑了起來。
“相公,我想看你舞劍……”
李幼白無奈地說道:“我的劍法並非用來觀賞的,舞起來恐怕並不美觀。”
“彆囉嗦,娘子我就是想看……”蘇尚不依不饒地撒嬌道。
李幼白實在拗不過,手指微微一動,放在屋頂的劍袋好似被無形的力量操控,微微蠕動起來。
緊接著,無名劍飛出劍袋,順著瓦礫滑落而下,李幼白伸手穩穩地將其接在掌中。
他輕輕拂過劍身,清冷的月光灑下,映照在雪白的劍身上,庭院裡頓時劍光搖曳。
李幼白腳尖輕點地麵,如同一道幻影般旋身而起,一劍揮出,凜冽的劍意好似霜雪般彌漫開來,仿佛隻需輕輕一斬,便能將那輕柔的晚風撕成兩半。
蘇尚不自覺地裹緊了衣裳,身子微微蜷縮起來。這劍如此寒冷,可她記憶中與這劍的主人接觸時,卻能感受到那顆熾熱的心。
如此反差,既充滿了諷刺,又好似一場夢幻。隻是,這樣的日子還能持續多久呢……
李幼白感受到蘇尚的氣息逐漸平穩,便收起劍招,走過去查看。
隻見蘇尚已經沉沉睡去,他輕輕丟下手中的劍,將蘇尚攔腰抱起,小心翼翼地送入床榻,為她蓋上被褥。
做完這一切後,她靜靜地坐在床邊,凝視著蘇尚的睡顏,伸手輕輕拂去她額前淩亂的發絲。
看著蘇尚,她的眼眸微微動了一下,忍不住輕輕歎息出聲。
蘇尚的執念遠比她的**更深,想要遠走高飛,過安穩的日子,對她而言,早已是遙不可及的奢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