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清晨,水龍崗本應如往常一樣,在寧靜祥和之中緩緩度過。
然而,受南邊泗水縣局勢的影響,水梁山中,不隻是水龍崗,諸多地方都隱隱彌漫著一股焦躁不安的氣息。
水龍崗內,人們早已習慣了日複一日的平淡日子,總有些人盼望著能發生點不一樣的事情。
早些時候,有商戶前來洽談合作,祝宏沒有答應。後來,泗水縣縣令蘇尚親自到訪,此事最終還是沒能談成。
如今,泗水縣發生變故,起初莊裡隻是有幾個人稍有怨言,可現在,這種情緒徹底爆發開來。
尤其是當他們得知季宏兩莊的人加入官府後,心中滿是豔羨。
祝宏所打理的祝家莊,田地分配和收入都比較公平。畢竟土地數量有限,收入除了隨貨物價格的波動有所增減外,並無太多變化。
而當莊裡眾人得知季宏兩莊的人在泗水縣不僅分得了田產財物,還與官府結成同盟,未來一片光明,便覺得待在這山野莊子裡,遠遠比不上在縣城舒服。
這種明明自己也有機會卻錯失的感覺,讓許多人心裡很不痛快。他們倒也談不上記恨祝宏,隻是滿心埋怨,不明白莊主為何不與官府合作。
這天晌午,祝家莊在外巡邏的莊民急匆匆跑回莊內,說看到有人在遠處朝這邊張望。消息一傳開,眾人頓時神經緊繃,如臨大敵。
“那就打!”
祝明遠毫無懼色,大聲說道,“肯定是黑虎寨的人。他們瞧見季叔和宏叔派人去了泗水縣,就想趁機來打探消息,肯定是有攻打我們的打算。爹爹,咱們趕緊向官府求援吧?”
聽他說得信誓旦旦理所當然,坐在旁側翹著一雙長腿的祝知夏把目光瞥向了一邊,眼裡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
“暫且不說求不求援的問題,怎麼能認定那些就是黑虎寨的人,形勢複雜,泗水縣過得也不是四平八穩,彆看那麼多人投靠進去,真有幾個人會信服那女官。”
祝明遠看向自己的妹妹,以往雖說他倆經常拌嘴,但大多數時候妹妹都不會反駁他的觀點。
可如今不知怎麼回事,自己每次說話都會被她嗆回來。
“要是沒人信服,那怎麼會有這麼多人投奔過去?”祝明遠不服氣地說道。
他盯著妹妹看了一會兒,忽然嗤笑一聲,調侃道“我聽彆人說,妹妹最近沉迷看一本叫《三國演義》的話本小說。我聽人簡單講過,裡麵淨是些有頭有臉的人帶兵征戰天下的故事。你該不會把自己當成裡麵的人物了吧?看書可以,但可彆把自己看傻了……”
祝知夏被說中了心事,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不得不說,祝明遠還真說中了幾分。
在她心底,確實幻想過那些帶兵打仗的事情。因為旁人對女子的輕視,她骨子裡就有一股不服輸的勁兒。
不過此刻被親哥哥戳中要害,她臉色一陣變幻後,還是強壓下情緒,冷哼一聲說道“水梁山裡的人,大多都是牆頭草。看到誰得勢了就趕緊去投奔,見勢不妙又立馬腳底抹油,投奔下一家,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嗎?難不成那些投靠過去的村寨、商戶和賊人,都會死心塌地地為蘇尚賣命?”
祝明遠正要反駁,祝宏聽不下去了,大聲嗬斥一聲,阻止了兩人的爭吵。
這些年,莊子全靠祝宏一人操持。平日裡,他做事的方法、思考的計劃,都會叫來兒女在一旁講述,當作教導。今天也不例外。
女兒的話很有道理,可兒子的話仔細想想也有幾分道理。這世上見風使舵的人不少,但眼下局勢非同一般,稍有不慎就會深陷其中,難以脫身。
見風使舵也是需要眼力和本事的。如果蘇尚真沒什麼能力,外人又怎會去投奔她呢?泗水縣裡,到底有沒有人跑出來,哪些人還活著,他一概不知。要是那些商戶還活著,肯定已經和蘇尚達成合作了。
現在要是拉下臉去向蘇尚求助,不管以後黑風寨會不會來攻打,起碼莊子的安全能有保障。
什麼臉麵、名聲,雖說自己多次拒絕與他人合作,但要是危及到莊子的安危,這些都不再重要。在祝宏眼中,除了生命,其他虛名都一文不值。
“確實該和官府接觸一下了。”祝宏歎了口氣,說出這話時,整個人仿佛瞬間蒼老了許多。
祝知夏見狀,焦急地喊了聲“爹爹。和官府合作,萬一被他們當槍使可怎麼辦?咱們水龍崗在泗水縣上頭,可承擔不起這樣的後果啊。”
祝宏擺了擺手,語氣堅定地說“你爹我還沒老糊塗。”
見爹爹心意已決,祝知夏知道無法改變,臉上滿是愁容。或許是自己看的雜書太多,她總覺得這一切像是有人故意為之,背後有人在操縱著一切,可自己卻找不到絲毫線索。
可能要打仗的消息幾乎傳遍了整個祝家莊。眾人都摩拳擦掌,不再是以往那種小打小鬨的心態。泗水縣的變故,影響的人和事,遠不止他們水龍崗這一處。
祝明遠離開主屋之後,便在山莊裡開始動員眾人。祝知夏則躲在房中,透過窗戶的縫隙,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祝宏寫好書信,喚來一人,讓他送往泗水縣。然而,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卻又出現了十分緊急的狀況。
信使離開沒多久,在當夜就慌慌張張地跑了回來,狼狽不堪。
他向祝宏稟報說,水龍崗周邊藏著很多身份不明的人,根本無法通過。
到了這個時候,祝宏心中一直憂慮和恐懼的事情終於變成了現實。
他眼前一黑向後栽倒直接暈了過去。
夜幕漸漸降臨,微風輕輕吹拂著。在泗水縣,旗開得勝的吳保歸來後,接受了蘇尚的獎賞。
蘇尚賞給他二十畝良田、一處大宅和百兩紋銀。作為私人犒賞,這些東西倒也不算特彆奢華。
畢竟從蘇尚抄沒的財產來看,對於這麼大一座縣城而言,這些不過是九牛一毛。
跟隨吳保出去的步卒,得到的獎賞也都是住宅、銀子、田地之類的。
蘇尚賞賜時從不吝嗇,但也不會給得太多,始終牢牢掌控著關鍵部分。
她這種做法,和以前城內的商戶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彆。在眾人的認知裡,田地、住宅和銀子,都是他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東西。
得到豐厚獎賞的吳保,在泗水縣內漸漸有了名氣,讓不少村寨頭領羨慕不已。在他歸來後的第二天傍晚,蘇尚為他舉辦了慶功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