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意一旦湧起,便如洶湧暗潮,絕不會有半分仁慈。無論男女老少,都隻能直麵那撲麵而來的殘酷。
水龍崗響應號召全麵動員的那一刻,祝家莊周邊林野之間,莊民們神色慌張。他們手忙腳亂地收拾家當,紛紛朝著莊子奔去。
即將到來的大戰,那些可能受傷、甚至失去性命的可怕場景,早已在人們心中悄然種下恐懼與興奮交織的種子。肅殺的氛圍如同濃重的烏雲,迅速彌漫開來。
站在高高的山頭俯瞰山莊,往日熱鬨的山道,如今空無一人。廣袤的田園,不見勞作的身影;茂密的林間,沒了穿梭的蹤跡。就連平日裡夜晚出來乘涼、談天說地的閒人,此刻也都消失不見。
整個區域顯得格外荒涼寂靜,唯有那些為了山莊防禦,在林道山頭來回巡邏探查的人,腳步匆匆,打破這死寂般的寧靜。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閒散人影。
在不遠處的泗水縣,同樣是一片忙碌與興奮交織的景象。幾乎就在同一時間,蘇尚果斷派人四處出擊,向縣城周邊深山裡盤踞許久的山匪發起進攻,接連將其剿滅。
麵對來勢洶洶的官府力量,不少山匪為了保命,選擇委曲求全。或是見勢不妙,急忙舉手投降。蘇尚心裡清楚得很,這些山匪大多沒多大價值,他們身上的匪性早已根深蒂固,難以改變。
就算讓他們去種地,估計也是懶懶散散,乾活不利索。不過,他們對山路極為熟悉,在山林作戰方麵有著自己的一套經驗和技巧。
蘇尚便讓人把這些經驗詳細地寫成文字記錄下來,在訓練民兵的時候,專門派人給民兵們講解傳授其中的要點。但蘇尚心裡明白,此番舉措不過是為了鼓舞士氣、營造戰鬥的氛圍罷了。
真到了戰場上真刀真槍拚殺的時候,很多學的那些理論知識根本派不上用場,畢竟對方拿著刀砍過來,根本就不會給你時間去思考。
蘇尚在處理縣內繁雜公務的同時,心裡始終惦記著水龍崗那邊的消息。
可惜,自從她前去找祝宏協商卻以失敗告終後,水龍崗的情況她就一概不知了。
先前,她曾寫信給季宏兩位莊主,希望他們能夠保持聯絡,因為她心裡篤定,徐虎遲早會帶兵打過來,這隻是時間問題。在蘇尚一係列精心的安排下,自從吳保那件事後加入的人,大多處於極度狂熱的狀態。
又接連打散了泗水縣周邊的山賊,那些參與戰鬥的人獲得了豐厚的獎賞、大量的財富和不小的名聲,一個個興奮得不得了。而那些圍觀的人更是羨慕得不行,心裡恨不得立刻親自上陣殺敵。
蘇尚想著,照這樣的情況,真要是打起仗來,這些人估計都不會害怕。蘇尚讀的書比不上自己的相公多,也沒有那麼繁雜多樣,很多事情的做法,她基本都是從過往的經曆和已知的結果中,找個差不多的模板就開始行動。
她知道,打仗這件事,除了比拚雙方的人數多少、糧草後勤是否充足,更重要的是對比雙方的士氣高低。如今走到這一步,蘇尚的心裡已經感到十分滿足了。
七月初七這天,傷勢終於痊愈的尉遲磐,在經過一番思考後,接受了蘇尚的誠摯邀請,加入了官府陣營。
在江湖中漂泊多年的他,自己也說不清楚能不能安分守己,從此遠離門派之間的勢力紛爭。他無親無故,曾經跟隨的主子也已經離世,要是離開水梁山,他思來想去,竟想不出一處能夠安心容身的地方。
蘇尚對他說,她要讓水梁山恢複往日的秩序,絕不能再任由那些商人和山賊土匪肆意妄為。
要讓這裡的百姓都能過上好日子,重現昔日男耕女織、無憂無慮,如同世外桃源般的生活,讓大家不再為了生計而四處奔波勞累。
聽到這番話,一向沉默寡言的尉遲磐,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這樣美好的願景,在他得知師姐懷上自己孩子的時候,也曾不切實際地幻想過。
那時的他年輕氣盛,不懂得江湖的險惡、世道的艱難,等後來在水梁山給商戶送貨賣命,隨著年歲不斷增長,見識越來越多。
回頭再看,這天下之事,不過是一群人搶奪另一群人的利益罷了,在這廣闊無垠的天下棋局裡,似乎沒有什麼事是新鮮的。
但當他見識到蘇尚的手段和魄力後,心中對未來的事情也不禁好奇起來,抱著這樣的心思,他最終決定留在府衙。
“你恢複得還算不錯,不過當初那傷勢實在太重了,現在也隻是把外傷治好了。
以後說不定還會留下後遺症,具體會怎樣我也說不準,我已經儘力了。”李幼白為尉遲磐做最後診斷後,無奈地得出這樣的結論。
尉遲磐的大腦受到真氣衝擊,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萬幸了,他昏迷了許久,期間還失聰了一段時間。怎麼看他的身體都不可能再回到從前的狀態,肯定會落下病根或者留下隱患。
醫術再怎麼高明,也隻能治愈那些能夠愈合的傷勢,對於那些致命的損傷,效果實在是微乎其微。麵對這種無法改變的事情,也實在沒必要過多地討論和擔憂。
蘇尚特意讓陳山仔細修複了尉遲磐的盾牌,還貼心地給他置辦了一身嶄新的衣裳。九尺高的壯漢跟在蘇尚身旁,那高大的身形宛如一座巍峨的大山,讓人望而生畏,不敢輕易接近。
尉遲磐的加入,就像是一個信號,讓那些曾經在縣城犯過事的人看到了晉升的希望。
到這一步,蘇尚這邊的準備工作基本上算是就緒了。
要是還想進一步提升民兵的實力,那就隻能在武器裝備方麵想辦法了。
七月初九,小暑過後的第二天夜裡,與段鶴年結盟的徐虎,親自帶領著人馬,出現在水龍崗前方的山坡附近。
兩杆大旗高高地豎立起來,迎風招展,賊兵們密密麻麻地立於山頭,一個個眼神凶狠,來勢洶洶,心懷不軌。
祝宏不敢有絲毫的大意,親自上山查看情況,仔細觀察之後,他料定對方一定會在夜裡發動進攻。
於是立刻指揮莊民們布置防禦工事,山上那幾門鐵炮,估計今晚是派不上用場了,看對方的樣子,顯然是早有準備,並非臨時起意。經過估算,賊兵的人數在四百人以上,甚至可能更多。
徐虎和段鶴年二人的旗幟一出現,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入了莊裡,眾人頓時再次騷動起來。
此前,大家都以為來進犯的隻有徐虎,怎麼也沒想到段鶴年竟然也參與其中,這個意外的變故,讓原本已經做好準備迎接惡戰的人心頭又添了幾分不安。
在這三大賊首當中,要論手下的人數,段鶴年是最多的,他常年經營煙草生意,賺得是盆滿缽滿,周邊有不少人想投奔他,卻都找不到門路。
他這一摻和進來,原本對抵禦黑虎寨還有些信心的莊民,心裡也開始沒底了。但人家都已經打到家門口了,投降是不可能的,大家隻能咬著牙,硬著頭皮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