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燭葵把信件拿出呈遞過去,如實道:“輕騎加急快送。”
白莽飛快拆開信封,在看過信上內容後,周圍夜風頓時變得更加寒涼,神情也更加冷漠。
而在這些變化之中,常伴左右的白燭葵還是從老父親的眼神裡看到了細微的閃動,這種情緒名為激動與興奮,如若一個將領會有此種神情,那必定發生了他意料之外的大事。
“左路軍出事了?”白燭葵蹙眉道。
白莽把信件還給她,右手按在城牆的石壁上輕輕敲擊了兩下,似乎是在快速思考,過去一會,他快步來到城樓裡叫人送來筆墨。
就在要提筆落墨時,他落筆的手忽然停在了半空。
在這位久經沙場,南征北戰,帶領大秦帝國走向強大,散播出無敵之軍名號的老人身上,白燭葵頭一回看到了掙紮,糾結與猶豫。
一滴黑墨彙聚到筆尖後滴下,墨滴砸開,在信紙上留下一朵墨花,案桌燭台上的火燭投射出光影,老人臉上表情未變。
白燭葵也是一言不發的看著他,過去許久,白莽終於飛快落筆,言語間,如同冰渣般乾澀冷漠。
“去把顧鐵心和公輸仇找過來。”
濟北府是晉州的繁榮之地,處於變通便利的群山中間,秦國大軍北上時在此地與魏軍爭奪許久。
由於是商業發達之地,周圍地勢平坦,難以固守,來回拉鋸之後成功被秦軍打下,不過在進駐之時遭到了兵家小廝設下的圍城圈套,折損了五萬兵馬。
於是秦軍便開始屠城泄憤。
整個濟北府人口銳減到五萬人,死在秦軍屠刀下來不及撤退的貧民百姓更是難以估量。
屍體在城中堆成一座座小山,鋪上木料草引,連續燒了四個月才終於結束,白骨累累遍布全城,甚至於到今天,走在大街上的時候好似都能聞到昔日的人肉焦糊味。
此等慘烈之事除了魏軍無人得知,更無人膽敢將事情抖落出去,變作陰影深深埋藏在每個參與者的心裡。
街道上往日鮮紅早已被清洗過,曆經多年,還是能看到暗紅與商鋪房屋上刀劈斧砍的凹口。
城內修建奢華金貴的紅樓裡,不少商賈富戶地主的車馬停留在外頭。
秦軍屠城時,會將交了錢的商戶保護下來,讓他們繼續經商,並在沿途收取保護費以作軍需。
大秦國庫早就不在富裕,為了繼續維持帝國繁榮的景象,這件事隻有白莽自己清楚,商人和地主老財是萬般殺不得的。
紅樓和青樓是兩個類彆,後者服務男子,前者服務女子,城內一些商賈世家,早年在秦軍屠城時不留神被殺了,產業自然而然落到家中一些頗有能力的女子身上。
曆經一段時間,濟北府唯一一家紅樓開業,生意竟然意外的不錯。
紅樓內不時有鶯鶯燕燕的嬌笑聲飄到街巷上,裡頭,燈火通明,玉石金雕,粉香撲鼻,白燭葵騎馬停在外頭的時候,瞧見裡頭場景,下意識皺了下眉。
“她就在裡頭...”一名帶路的秦軍指了指紅樓。
白燭葵臉上閃過無奈,她把手中長槍收於馬腹一側後快步進去。
瞧見她的打扮,長相嬌豔的年輕女管事連忙上前迎接,卻被她毫不憐香惜玉的一把推開摔在地上。
“顧鐵心在哪?”白燭葵冷聲道。
女管事畏懼道:“在三樓...”
白燭葵不在看她三兩步踩著旋梯飛上三樓,凝神左右看了一眼後快步推開某一房間的大門,裡頭的場景,饒是不在乎任何情欲之事的她也不得不臉色發紅。
裡頭橫七豎八赤裸著躺在地上的女子有七八個,酒味香與胭脂氣濃厚得嗆人,正中央的也就是大門對著的方向,顧鐵心懷裡正抱著一個嬌小的女子上下其手,兩人皆是衣不遮體,在白燭葵推開房門的時候,那女子似乎被驚到,嚇得直接轉身縮在了顧鐵心懷裡。
“你怎麼來了,要一起嗎?”
顧鐵心毫不在意攤開雙手發出邀請,她的笑容帶著嫵媚,容貌雖在白燭葵之下,但她有著齊人那種粗糙與野性的美,特彆是咧開嘴笑的時候,笑朵在黑夜裡才會盛開帶著致命毒刺的花朵。
白燭葵深深看了眼這位大秦帝國的至強利器,撇開臉去,“有事做了。”
“能有什麼事,魏軍不打,白莽又不打算出兵,我帶人出去你們又不樂意。”顧鐵心滿不在乎的說著,雙手繼續抱著懷裡的女子輕聲安慰,像頭安慰幼崽的嗜血母狼。
白燭葵道:“燕寒川帶領的西路軍已經抵達臨閬坡,很快就可能和墨家逆黨碰上了,他們有位名叫墨子的高手,他是墨家掌門,應該會和你心意。”
“...”
顧鐵心手上動作一停,懷裡的女子本來還在喘息,此刻也跟著停了,不敢說話繼續埋在顧鐵心懷裡。
“老半天才說重點,來,我們現在就走!”
顧鐵心推開懷裡的女子猛然起身,抓起桌上的衣物披在身上往房間外走,被她推開的女子重重摔在地上,痛了也不敢發出絲毫聲音。
白燭葵看著顧鐵心的背影,又看看房間裡那個委屈的女子,她出聲道:“那人給過你們錢了嗎?”
“給...給過了。”女子把將衣物拉好遮住身體,眼底有水霧升起。
白燭葵麵色不變,伸手從懷裡摸了摸,發現她也沒有帶錢的習慣,於是把腰間的令牌取下按在桌上。
“我叫白燭葵,拿著我的令牌去兵部要錢,沒人敢動你。”
她說完後也快步走出房間,腳步又再次停下,聲音有點低,“其實我們秦軍,以前不是這樣的...”
不在意那名女子聽沒聽到,白燭葵加快腳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