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付搖了搖頭,朝著陳德喜說道,
“不必了,他還年輕,那個地方能讓他返回現在,應該是有其他的事情需要他去處理。”
“我和他奶奶,也不過是這個時代的故事,你不一樣,你和王玉蘭的壽命,還有70多年……”
一個時代,自然有一個時代的故事,同樣,張玉付和陳如意是一個時代的人。
所以陳澤能夠回到過去,回到現在,應該也是未竟之書的意思……
“如果讓他醒來,他還會害怕失去,會怎麼樣?”
陳德喜的擔心,並不是沒有道理。
張玉付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說道,
“這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有些東西,需要他自己體會,有些路,也需要他自己去走。”
“我們能幫襯一時,不可能幫襯一世。更何況,這是在他的夢中呢?”
若是陳澤知道,眼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不知道會怎麼想?
“嗯,那就讓他自己醒來,自己離開。”
……
………
…………
“我這是在哪裡?回來了嗎?”
陳澤醒來後,已經是第二天下午,這一覺,居然沒有夢的存在!
“咦咦咦,不對勁,這好像還是山溝村,這還是奶奶的床啊?”
摸著熟悉的床單,看到床頭的燃油燈,以及破舊的收音機,確定了,還在山溝村!
“奶奶,爺爺,你們去哪裡了?”
想要起身,卻發現渾身無力,沒辦法,隻能開口,試圖讓爺爺奶奶聽到自己的聲音……
“沒人……會回答你了。”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陳澤猛地轉頭,隻見王玉蘭站在門框下,手裡提著一隻鏽跡斑斑的煤油燈。
她的臉在昏黃光暈中忽明忽暗,像是被霧氣浸透的老照片。
“你睡了整整七天。”
她走進來,將燈放在八仙桌上,動作輕得像怕驚醒什麼,
“村裡的人都說,你中了‘夢魘祟’,勸我們把你送去鎮上醫院。
可我知道……你是回去了。”
陳澤喉嚨發緊,
“回去?回到什麼時候?”
“你出生之前。”王玉蘭凝視著他,眼裡有悲憫,也有敬意,
“你在夢裡走完了三代人的命。
張玉付、陳如意、還有你父親……
他們不是幻象,是借‘未竟之書’的力量,在你意識深處重演了那段封門之夜。”
她頓了頓,聲音低下去,
“而你現在能醒來,是因為你終於接受了那個字。”
陳澤低頭看向掌心,那枚“歸”字印記已不再滲血,
而是變成了一道古銅色的紋路,深深烙印在皮膚之下,仿佛與血脈共生!
“可這到底是夢……還是真實?”他喃喃。
王玉蘭忽然笑了,笑得有些淒然,
“山溝村從不區分夢與現實,我們信的是‘魂有所寄,念有所歸’。
你帶回城裡的藥治不了這裡的病?
對,因為這裡的病,從來不是身體的腐朽,而是記憶的斷裂。”
她伸手輕輕撫過八仙桌一角,那裡有一道幾乎看不見的裂痕,
正是當年陳澤父親用血畫符時,桌角崩裂留下的傷痕。
“你看得到它,說明你已經‘開眼’了。”她說,
“從此以後,你每看一眼這個世界,都會看到另一層真相:
霧中的門、夜裡的影、親人呼喚卻不對的臉……那些都是‘歸客’在試探。”
陳澤忽然想起什麼,掙紮著坐起,
“奶奶呢?爺爺呢?他們……是不是根本沒活到現在?”
王玉蘭沉默良久,才輕聲道,
“陳如意和張玉付,早在二十年前就走了。
你見到的他們……是守門人血脈喚醒時,由‘未竟之書’召喚出的記憶之靈。
他們的存在,隻為完成一件事,把鑰匙交到你手上。”
窗外,風又起了……
遠處山巔的濃霧雖已散去,但天空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灰藍色,仿佛空氣本身被什麼東西腐蝕過。
“現在你醒了。”王玉蘭站起身,從床底拖出一個老舊木箱,
“接下來,你要決定一件事。”
她打開箱子,裡麵赫然是那卷獸皮圖卷,以及一本破舊筆記本,
正是陳澤多年來寫小說用的那一本,隻是此刻,最後一頁空白處,竟自動浮現出一行墨跡未乾的字:
“門將再啟,癸亥未儘,守門人當歸。”
“這不是結束。”王玉蘭盯著他,
“這是開始,你父親還在門後等你,等你接替他成為新的錨。
而下次月圓,就在四十天後。”
陳澤望著那行字,忽然感到一陣徹骨寒意。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了。
因為他終於明白,所謂“未竟之書”,寫的從來不是故事。
陳澤顫抖著伸出手,指尖即將觸碰到那本筆記本的瞬間……
紙頁忽然無風自動,嘩啦啦翻回第一頁。
“這是……什麼?”他聲音發抖。
王玉蘭沒有回答,隻是將煤油燈緩緩移近。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火光映照下,那些字跡開始融化、重組,化作一段全新的文字,像是某種古老的判詞:
“守門人若不歸,則書終成空冊;
魂錨若斷,則門永啟不閉。
今命已承,血已醒,爾當擇之!”
話音未落,屋外驟然響起一陣腳步聲。
不是一人,而是無數。
輕的、重的、跛的、飄的……層層疊疊,仿佛整座山溝村的亡者都踏夜而來。
但最讓陳澤心頭一震的,是那熟悉的拐杖敲地聲,
篤、篤、篤。
三聲一停,與當年父親封門時的節奏,分毫不差。
門被推開一條縫,寒霧湧入,燈火劇烈搖晃……
一個佝僂的身影立在門外,手中拄著黑檀木拐杖,白發如雪,麵容蒼老卻眼神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