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所有來到北平的使者都能得到單獨麵聖的機會。
自鄭和下西洋,從東南亞帶來了各種頭目首領,對於大明在國際上的影響力有著深遠影響。
雖說萬國來朝太過誇張,但放眼當今全世界,能做到大明這樣的,也就是華夏的其他朝代。
因此,麵對外來的使者,除非是緊要事件,否則皇帝多數是在特定朝會統一接見。
景仁宮沒有紫禁城那麼宏偉的建築群,甚至可以說是鳥語花香。
察合台的使者在經過重重檢查之後,才跟在內官的身後,手中捧著木盒,低著頭,用眼角去觀察周遭的環境。
紫禁城是一層層的宮牆將一座座建築隔開,而這裡則是不同,多是以園林區隔不同的建築物。
如此看上去,似乎安全漏洞百出,可隻要足夠細心,就能發現宮中無論是內官還是宮娥,也或是背著火槍的侍衛,他們的行動路線構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斑點的陽光不斷在視野中後退,眼前出現一片開闊的風景。
低矮的灌木叢被裁剪成十分規整的幾何圖形,彼此之間緊密相連,如同一道圍牆。
而在道路的儘頭,同樣是一座方形建築,隻是,讓使者吃驚的是,那透明的水晶窗戶直接占滿了那建築的大多數牆麵。
常年生活在察合台的使者,也是見過不少奇珍異寶,就連他手中的木盒裡,也是裝著由黃金澆築,並鑲嵌著寶石的精美飾品。
可在眼前這座鑲滿水晶的宮殿前,再多的財寶似乎也都黯然失色。
大明的玻璃工藝在不斷進步,可其成本擺在那裡,能夠生產出無色透明的玻璃,那壞品率也還是蠻高的,以至於普通百姓現在還不能用得上這類透明玻璃。
而大多數酒樓以及衙門也就是換一下小窗戶這類的,像景仁宮議事廳這類帶有巨大落地窗的,整個大明也就景仁宮有。
踏上打磨粗糙的石板,使者懷著忐忑的心情站立,而出現在他麵前的,是一個兩鬢斑白的內官。
上了年紀的興安越發沉穩,而黑中帶白的頭發,搭著相對光滑的皮膚,倒是有那麼幾分鶴發童顏的味道。
用民間方士的話說,那便是仙風道骨了。
興安朝著察合台使者點了下頭,隨後側身眯起眼,笑盈盈道:“請吧。”
在來景仁宮之前,察合台使者已經被告知了大明各品級官員服飾,除了胸前補子外,最直觀的就是看顏色。
興安作為皇帝最親近的近侍,自然是紅色貼裡,但也僅僅是普通的官袍,如飛魚服或者鬥牛服,那是要在特殊場合或者時期才能穿。
“大太監先請。”
察合台使者立刻躬身彎腰行禮。
夫天子之親,乃以太稱,今中人之職亦曰太。
興安本身便是司禮監大太監,如外使這般稱呼,本來就是尊稱。
“嗯。”
興安發出鼻音,轉身便向門內走去。
使者小心翼翼跟在其身後,麵對被打磨得反光的地板,他甚至覺得自己踩在上麵是一種褻瀆。
議事廳作為聖人在景仁宮議事的場所,裝潢談不上華麗,但各種擺放裝飾越是簡單,就越透露著莊嚴的味道。
早在興安出現,就有內官將會議室的木門打開。
內裡通透的布局,入門左望,便能看到牆上掛著一幅黑白山水畫,紅木邊框油光透亮,外表蓋著玻璃,但絲毫不影響觀賞畫作。
隻有靠近欣賞,才能知道,這幅山水畫乃是由針線繡成,一針一線,細致到讓人真以為是由水墨揮斥而成。
當然,察合台的使者並沒有這個實力去仔細欣賞這一幅作品。
在作品下方,擺放著寬大的椅子,外表好似包著獸皮,整體看著十分緊致。
進入會議室,視線環繞,使者便看到站在落地窗前的身影。
明黃的圓領袍衫,肩頭後背的龍團威武中帶著一絲猙獰,陽光從其身前投下,陰影梯形放大,讓使者不由得心生敬畏,猶如在仰望巨人一般。
“外臣哈裡·阿瓦提,叩拜大明皇帝至尊,萬歲,萬歲,萬萬歲。”
哈裡垂首,上前幾步後,立馬下跪詠頌,姿態不可謂不卑微。
通過眼角,哈裡也才發現,那獸皮椅上已經坐著人。
“平身。”
朱祁鈺轉身開口,看向這位來自察合台的使者。
相比以往,這次來的使者看著有些精瘦,也或許是體型的原因,使其看起來就透露著精明。
“謝主隆恩。”
哈裡規規矩矩從地上支棱起來,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衣擺上,上半身微微前傾。
“兵部,於尚書。”
朱祁鈺走向沙發,一旁的於謙立馬起身,朱祁鈺也就順道介紹了下。
“外臣見過於尚書。”
哈裡立刻朝於謙行禮,這位的事跡,他在察合台就有聽說。
於謙抬手道:“多禮了。”
雙方按理說是敵對關係,可哈裡的姿態太低,於謙也強硬不起來。
倒是朱祁鈺,坐在沙發上,打量著這位察合台使者,笑道:“賜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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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主隆恩。”
哈裡大喜,拜下起身後,卻局促了起來。
畢竟,那沙發看著油光透亮,一眼就知道不是他這種級彆的人能坐的,可又沒有內官給他搬來其他的椅子。
“隨便坐。”
朱祁鈺看出了使者的窘迫,指著右手邊的位置說道。
頓時,哈裡便如同收到極大的賞賜一般,連忙要再次拜下。
“莫要多禮。”
朱祁鈺緊接著開口,這樣拜來拜去的,那事情還談不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