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元門三撞而開,銅皮裹朽木,內蠹外空,一如這王朝。
重甲鐵騎殺入內城,九門頃刻告破,清理外城的龍驤軍與鳳翥軍齊齊湧入,數萬禁軍頓時潰散,二王哪還顧得上反抗,慌慌張張率領兩營親軍,遁入皇宮。
項瞻沒有急著去追,首先拿下城樓,將那些孩子解救出來,粗略一算,足有近兩千人,全都凍得瑟瑟發抖,有不少已經暈了過去。
“這群畜生!”聶雲升跟在項瞻身邊,一邊紅著眼罵,一邊不斷催促將士們,把這些孩子送下城樓,請軍醫醫治。
項瞻始終沉默,持槍立在垛口,遙望著內城方向,數萬輕重騎兵如泄閘鐵水,沿主街一路碾壓。
冰、血、雪、火混成泥漿,馬蹄踩下去,噗嗤一聲,陷到踝骨。
街麵上的亂已經無法形容,各高門大戶裡的丫鬟小廝,從偏門、後門裡逃出來,漫無目的抱頭鼠竄。
而街邊的那些屋舍,則是門窗緊閉,隻是縫隙裡卻透出無數雙眼睛,灰的、綠的、充血的、瞎了的……就如荒墳裡鑽出的無數夜梟,隻敢看,不敢哭。
孩子們已經被儘數送出城,項瞻輕輕擦拭了一下眼角,準備前往皇宮時,赫連良平與林如英先後上了城樓。
兩人看著項瞻的眼眶,對視一眼,沒有多說什麼。
赫連良平遲疑了片刻,問道:“內城已破,按令……是逐坊清剿?”
“逐坊清剿,不要俘虜。”項瞻的嗓子像被冰碴子劃破了似的,嘶啞,卻又很平靜,“還是那句話,不論軍民,凡持械與項家軍為難者,皆視為敵。”
……
內城九門十八坊,直到入夜,儘被項家軍攻占。
聶雲升接收城防,赫連良平負責抄家,林如英解救安撫被二王囚禁在各王府、衙門的女子稚童,張峰則率重騎,在皇宮宮門禦道上列陣。
火把林立,雪夜中映著朱牆黃瓦,美極了。
見項瞻過來,張峰師徒並謝家兄弟忙驅馬向前,行了禮後,張峰說道:“五萬禁軍,不過一盤散沙,死的死,逃的逃,眼下就剩那裡麵還有不到千八百,都是皇帝的人。”
他提畫戟指著洞開的宮門,眼中沒了以前打勝仗時的亢奮,說話的語調也不似往常那麼跳脫。
項瞻自然注意到了,但也沒有太過在意,微微頷首,輕聲問:“那倆王爺呢?”
“死了。”
“死了?”項瞻眉頭微蹙,頓感不悅,他可不想讓這兩人輕易的死了,“怎麼回事,誰殺的?!”
張峰歎了口氣,沒有解釋,又衝著宮內揚了一下腦袋:“三兩句說不清楚,就在裡麵,你一看便知。”
項瞻眉頭皺得更深了一些,卻沒再追問,一夾馬腹,踏入宮門。
張峰忙交代柳磬,隨謝明微和謝明端守住宮門,他則率領一營鐵騎,跟上去帶路。
馬蹄踏碎深雪,一路穿過丹陛、朱廊,金瓦映血,雪火交輝,沿途屍首橫陳,有禁軍、有內侍,也有宮女,死狀各異,卻不知是張峰重騎所為,還是宮內自相殘殺。
再往裡,宮燈稀落,風卷殘幡,獵獵作響,及至角落裡的一處偏殿外,燈火忽盛。
殿階前立著個年輕宦官,麵白無須,雙眸澄亮,手中卻提著一柄滴血長劍,劍尖斜指雪地,血珠連串而墜,如一串細碎的紅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