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鬱。
一輛黃包車停在路邊,鄭呼和下車付了錢,獨自朝另一條街走去。他習慣在接頭地點一條街以外的地方下車,然後走著去見他的交通員。
這是一家中藥鋪。
鄭呼和站在打烊的藥鋪門口,一邊敲門,一邊警惕地查看周圍情況。
三短一長的敲門聲過後,一個中年男人在屋裡問道:
“誰?”
“大夫,老毛病又犯了,來抓藥。”
這是約定的暗號。
很快,門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披著衣服的中年男人,也是情報中轉站的負責人老劉,他直接和葉主任的秘書聯係。
看到鄭呼和,老劉馬上將他迎進來。關上門,目光充滿希望地看著他:
“怎麼樣?”
“我已經拿到情報了。”
聽到這個消息,老劉緊繃了幾天的神經頓時一鬆。為了挖出潛伏在邊區的特務,總部幾乎啟動了所有打入軍統的特勤,試圖獲取有用線索,可費心苦力,至今連半點蛛絲馬跡都沒摸到。
老劉瞬間如釋重負,但鄭呼和的臉色看上去很不好看,他接著說:
“這是一個陷阱。”
“陷阱?”老劉皺起眉頭,焦急地等著他的下文。
在他的注視下,鄭呼和馬上將“驚雷”計劃和“孤舟”計劃以及戴春風“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陰險謀劃介紹了一遍。
老劉一臉震驚:“兵不厭詐!連環套,虛實結合,聲東擊西,這麼一來我們其他不明就理的同誌就危險了!”
“這就是戴春風的狡詐陰險之處。”鄭呼和凜然點頭,“軍統局本部銅牆鐵壁,進出都需要出入證件。按照他們的規矩,在重大行動之前會將無關者隔離,將重點懷疑對象以及他們身邊的人監視起來。除了參加行動的人,其他任何人不能隨意離開,也不能和外界聯係。這個時候,隻要我們的人一動,立刻就會引起他們的懷疑,跟蹤監視,甚至是直接逮捕。”
老劉同意這個看法:“明白了!我立刻啟動緊急預案,向八路軍辦事處和南方局通報這個情況。對了,031同誌還好嗎?”
“敵人針對他的甄彆還在繼續,但目前還能應付過去。為了徹底打消敵人對他的懷疑,我需要組織上配合演一場戲。”
老劉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好辦法,眼睛一亮:
“什麼?”
鄭呼和立刻將張義的計劃說了一遍,原文是寫在草稿上的,不過已經被他銷毀了,靠著驚人的記憶力複述了一遍。
“簡潔有效,合情合理。從理論上看,無懈可擊。”老劉感慨著,隨即一臉鄭重地說,“我馬上向上級彙報。”
一夜無話。
軍統局辦事處的大院裡,張義一臉平靜地走著。因為昨晚已將情報傳遞了出去,他今天心情不錯,不過臉上依舊波瀾不驚。
正走著,一個容光煥發的女內勤抱著一摞文件步態輕快地迎麵走過來,看見他,主動向他問了個早。
是甲室秘書趙靄蘭。
張義禮貌地點點頭,瞥了她一眼,見她一副神采飛揚的樣子,眉梢眼角都帶著雀躍,嘴角藏不住的笑意,滿是鮮活氣色,不禁若有所思。
另一邊,臨澧培訓班畢業選派到甲室任助理秘書的李甲孚、劉子英一邊咬著包子,一邊貓著腰快步從張義身後超過。
張義認識兩人,衝他們嘮叨了一句:
“早起五分鐘都不至於這麼狼狽。”
倆人衝張義笑了笑。
張義一路穿過院子,仔細地觀察著兩側的辦公室,裡麵的辦公人員一如既往地忙碌著。
一切都很平靜,今天早晨和以往相比,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昨天夜裡的連鎖反應似乎還沒有開始。
難道其他潛伏的同誌沒有行動?
以鄭呼和第一次來時的急切態度,組織上應該在想儘一切辦法獲取情報。還是說出現了另一種可能?鄭呼和向上級通報及時,原本蓄勢待發的潛伏特工又重新蟄伏了起來?
張義細細琢磨著。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即便鄭呼和通報及時,上級識破了戴春風的陰謀,可通知臥底畢竟需要時間。按照地下組織紀律,非約定時間,雙方是不得接頭的。即使情況緊急,也需要一個合理的借口和理由通知臥底,否則就是自投羅網。
辦公室就在門前,他想了想,掏出鑰匙打開進去,然後拿起電話:
“毛秘書嗎?你過來一趟。”
不一會兒,毛鐘新就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
“張副主任!”
張義盯著他,隻見他臉色蒼白,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脖頸上還殘留口紅印,心中暗忖道:“這小子昨晚應該又去妓院找相好的了,也不知道泄露了什麼情報。”一雙眼睛就這樣緊緊地盯著,一刻也不放鬆。
“張副主任.”毛鐘新被盯得有些發虛,抬眼看了看張義,畏畏縮縮說,“您找卑職有什麼事嗎?”
“你今天遲到了?”
“沒有啊!”
“那為什麼我的辦公室沒有提前打掃?”
毛鐘新嘟囔著:“我倒是想打掃,可我沒有鑰匙啊!”
“沒鑰匙就不知道找我要?哪來那麼多廢話?你馬上去打一桶水來,將我辦公室好好打掃一遍。”張義佯怒,重重地一拍桌子,“愣著乾什麼?還不快去!”
毛鐘新一肚子怨氣,卻沒有絲毫辦法,唯唯諾諾應下走了。
他剛一離開,張義馬上拿起電話:
“喂,我是張義,馮文饒母親住哪家醫院?四一醫院,多謝!”
掛斷電話,他立刻通知猴子買點禮品和自己一起去四一醫院。
軍統四一醫院就在歌樂山下,據此幾百米,不過山城的路大多彎彎繞,花了十幾分鐘才到。
馮文饒的母親此刻正躺在病床上。
軍統行動處的劉組長帶了幾個手下和警察正守在床邊做詢問筆錄,他一臉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