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十，京師的街頭巷尾已是陸續有煙花爆竹的劈裡啪啦聲響起，每日湧進城中采買的百姓們越來越多。
儘管在過去的一年時間裡，朝廷窮兵黷武，先後在遼鎮和西南用兵，東南福建沿岸也有些不太平，但終究是有驚無險的順利解決，百姓們也將注意力由朝廷跌宕起伏的戰事，轉移至自己平凡且樸實的生活上。
不知是不是錯覺，自幼生活在京師腳下的百姓們隻覺得這冬天是越來越冷，哪怕順天府和京師家境殷實的良善人家早早就在城外開場施粥，但城牆腳下以及年久失修的破廟中仍是出現了因饑寒交迫而死的流民和乞丐們。
據說紫禁城中的天子知曉之後，發了好大一番脾氣，將順天府尹及五城兵馬司的官員們叫進宮中劈頭蓋臉的臭罵了一頓。
自此之後，京師城外的粥廠便由最初的三座，驟然增加至十座，向流民百姓和乞丐提供的"吃食"也由慣例的清湯寡水，轉而變成了混雜著菜葉和乾糧的米粥。
儘管這米粥的口感和味道不儘如人意，但卻是能夠正兒八經的讓人吃飽肚子，讓不少走投無路至此的流民乞丐們煥發了新的生機。
一時間，京師城外朝著紫禁城方向高呼萬歲的聲音地動山搖，百姓心目中對於朝廷的認同感也隨之加強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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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中，年輕天子隨意而坐，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淡笑。
經過一段時間的適應，新晉閣臣董漢儒已是適應了朝中的節奏，開始兢兢業業的當值辦差，而他在駁回了兩本彈劾督查院禦史的奏本之後，來自於"浙黨"和"齊黨"的進攻也隨之偃旗息鼓。
看樣子首輔方從哲，和他那位官職太常寺少卿的得意門生亓詩教已是意識到了自己召董漢儒回京的深意。
畢竟人心隔肚皮，雖說首輔方從哲早已倒向了自己，但其終究在朝中為官多年，麾下門生故舊無數，若是朝中的東林黨和楚黨徹底失勢，誰敢保證這守望相助的"浙黨"和"齊黨"會不會更加跋扈呢。
"太倉庫那邊，自湖廣押解抵京的銀錢應該都陸續登記在冊了吧？"
揮手將一封來自於山東的奏本擱置一旁，朱由校扭了扭身子，換了一個更加舒適的姿勢，轉而朝著眼前的戶部尚書畢自嚴詢問道。
聞聽此話，正在閉目養神的畢自嚴趕忙睜開雙眸，拱手回應道"陛下英明，太倉庫已登記造冊兩百餘萬兩白銀，尚有百萬兩仍在押解，預計年關前可抵達京師。"
楚王府作為國朝初年傳承至今的老牌王府，確實無愧"富可敵國"之名，這三百餘萬兩白銀幾乎相當於朝廷過去一年財政收入的七成。
靠著這筆"意外之財"，由他節製的戶部瞬間便鬆快了許多，諸多暫時被擱置的款項也可重新提上議程。
"九邊軍餉可是如實撥發了？"
滿意的點了點頭之後，朱由校便將話題直接轉移至帝國邊陲。
這兩年朝廷在遼鎮屢戰屢勝，除了是因為自己擁有"上帝視角"，知人善用，另一個重要且不容忽略的原因便是"足額足餉"，確保遼鎮的將士們能夠如實領到自己的軍餉。
為了不"厚此薄彼"，他對於其餘的邊鎮將士也是一視同仁，連續多次自內帑撥銀補齊曆年拖欠的軍餉。
眼下年關將近，他最為關心的也是此事。
畢竟無論是原本的曆史，還是以大明的現狀來分析，朝廷的重心都是集中在距離京師千裡之遙的遼鎮，對於西北軍鎮則是關心不夠。
"還請陛下放心，"因為有了楚王府的財貨充當後盾，戶部尚書畢自嚴這一次顯得信心十足，沉穩有力的聲音在暖閣中悠悠回蕩。
自他履職戶部尚書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財大氣粗"。
"如此甚好，一定要落實到位。"
滿意的點了點頭，朱由校將目光收回，清瘦的臉頰上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凝重。
不同於前兩年，他今年是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小冰河"的威力，那凜冽如刀的寒風無時無刻都在壓縮著普通百姓身體裡的熱量。
依著史書上的記載，發生在明朝末年那場的"農民起義"雖然在天啟七年方才徹底爆發，並以星星燎原的速度席卷了大明各地，但陝西各地其實早有"預警"，隻是一直未能引起當地官府和朝廷的重視而已。
而這場持續十數年的"天災"對於尋常百姓而言，不僅僅意味著惡劣的天氣條件，更象征著田地裡不斷減產的收成，以及朝廷居高不下的賦稅。
換個角度想，天災非人力能夠決定，但朝廷的賦稅居高不下，百姓們連肚子都填不飽，自會"鋌而走險"的選擇新的生路。
同理，這個時代的軍兵心目中可沒有太多的"忠義"而言，即便是自己治下的"京營"也多是靠著遠勝於邊軍的俸祿待遇，方才擁有了還算嚴苛的軍紀和不菲的戰鬥力。
近兩年氣候惡劣，糧食收成有限，糧價不可避免的上漲，朝廷若是沒有及時將賞銀發放到這些軍兵的手中，這個年可就過不踏實了。
呼。
輕呼了一口氣，年輕天子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抬頭看向神色輕鬆的戶部尚書，並在其驚愕眼神的注視下吩咐道"湖廣後續押解進京的銀子，提前分出五十萬兩，用以東南戰事。"
雖然近些時日，朝廷的注意力儘數放在了西南邊陲和湖廣地區，但朱由校可沒有忘記，遠在東南福建沿海地區，野心勃勃的紅夷人至今還逗留在"澎湖"地區。
實話實說，朱由校清楚自己治下的大明雖暫時還無法遠征海外，創建專屬於東方的日不落帝國，但也不意味著要像對外動輒便割地賠款的滿清那樣，任由外敵侵占家國疆域。
紅夷人，必須要被趕出澎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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