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著,商人的本能還是沒變,在曹德忠走過身邊時,像是平時招攬顧客一般,身子微微前傾,一副相邀的姿態,但是緊鎖著眉頭,不知在思索什麼……
曹德忠一行魚貫而入,還有人探著頭在門口看了看,關上了通和染坊的大門。
一進門,曹德忠就打量起院子內,十幾口染缸,把頭還吃著白麵!這家人的日子還不錯啊。
這頭兒當慣了,曹德忠也有點毛病,直直就往人家正房裡衝,打算坐下說話。
周常青誒呀一聲,急匆匆在後面跟著。
而進門的曹德忠一看,傻了眼,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呆立著,桌子上卻只是棒子麵窩頭和青菜、豆腐。而看見這個小女孩,曹德忠就知道沒找錯人,和傳文娘以前是真像。
“這位大人!”周常青匆匆進門,臉上其實還有些惱怒,但是陳六子拉著他的手,食指、大拇指比劃了八字兒的樣子。槍!他這惱怒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趕緊收拾下去,大人您吃了嗎?要不要吃點兒?”周常青想著既然是尋親的,自然不會穿著這一身來騙吃騙喝,還是問道,並且小聲囑咐著自己媳婦弄點白麵。
“不用了,我們吃過了!我就想問一句,嫁到朱家裕朱家村的朱魏氏是你堂姐吧?”雖然已經確定了,但是曹德忠還是指名道姓的問著,目光直直看向了手裡端著簸籮,打算收拾桌子下東西的婦人。
“你有俺姐的訊息?”周魏氏立馬變的淚眼婆娑了起來,她在魏家莊最後一門的親戚大伯絕戶了,這是她前兩年才知道的訊息。
周魏氏的父親和傳文孃的父親是兄弟,不過早就搬離了魏家莊,他們這一支在以前也是時常聯絡著。傳文孃的父親有一子一女,周魏氏的父親就一個女兒,後來周魏氏嫁到周村城,父親病故,也就魏家莊的這位大伯逢年過節,捎些東西給她。
周家也是在不斷的回禮,這些年年景不好,周常青也就讓老婆孩子呆在家,沒出去省親。前幾年周家的染坊生意更差,但也想著稍些東西回魏家莊讓魏家大伯那一支渡過荒年。但是細細一打聽,魏家絕戶,朱家人闖了關東,倒是讓周魏氏傷心了好一陣。
現在,總算是再次得到親人的訊息,淚珠一下子就澎湧而出,怎麼都收不住。
這下,周常青的總算是將另一半心也放下,吊到嗓子眼的心全呼呼的收進了肚子裡。好嘛,還真是親戚!
隨後熱情的說道:“這位,大人,吃了晚飯就再吃點兒,快,給咱這位親戚弄點白麵。”這次,總算是將聲音放了出來,心下揣測,口中問道:“大人可是姓朱?”
“真吃過了,咱聊聊吧!”曹德忠大馬金刀的往主位上一坐,吩咐手下在外面守著就行,隨後說道:“不過,我和你們是真不算親戚,這麼說吧,我的主家姓朱,這次啊,就是專門來尋親的。”
“可是朱家裕的朱開山家?”周常青的聲音變的有些小,朱家犯事兒的事情他聽了好些年了,兵荒馬亂是一個藉口,不想和朱家拉上聯絡卻是更深層次的原因。
“是那個朱家,不過現在沒事兒了。”曹德忠自然明白麵前的掌櫃慎重的原因,他也曾提心吊膽過,“我大哥朱開山,現在可得稱呼為朱大人,現在是吉省防務翼長,從四品。”
沒辦法給這些人解釋朱家在黑省的地位,也只能抬出朱開山被錫良任命的職位,200多年的延續,這清廷的官兒在百姓心中佔據的威望還是高的。
四品!一省翼長,這個訊息瞬間像個重錘砸向了周常青的心間。怪不得帶著傢伙事啊!
“其實我來齊魯是有公務,但是我家大嫂臨走之前有所囑託,讓我來問問,你們願不願意和我去關東?”
又一個重磅訊息砸向周常青的心間,他還納悶呢,就說這兩年朱家裕關於朱開山的訊息越來越來少,原來這位發達了,也沒忘了家鄉沾親帶故的親戚,現在總算是尋到魏家最後一位的身上。
機會,機會!
周常青的呼吸都有些粗重了起來,他家開了幾代的染坊買賣了,為什麼一直沒有做大做強,不就是沒有官府的靠山嗎?現在,機會妥妥的擺在眼前,可得抓住了。“去,大人,我們去!”
“那就好啊!”曹德忠一下就笑了,自然明白周家打的是什麼主意,但是也無礙,這種染坊到了冰城可是很難生存下去,不過他周家有著做染坊的經驗,到時候去漢耀旗下的印染廠,也是不錯。
正打算商議細節,就見周常青身後的小子突然跪了下來,嘭嘭嘭的磕起了響頭。
整個房間一下子充滿了一個稚嫩的聲音:“爹,娘。壽庭承蒙您二老家救命之恩,本想用一輩子回報周家,但是六子不能忘本,我還不能走,鎖子叔也救過我,我答應了給他老人家養老送終!”
陳六子這番,讓周掌櫃的女兒周采芹也是難得的執拗了起來:“六子哥不走,我也不走!”
“俺也一樣!”柱子扒在門口,突然出聲。
曹德忠也是沒想到,會遭逢如此的變故,周常青臉色不斷的變化著,但是眼睛卻是不斷在陳六子和曹德忠身上瞟著,像是在抉擇著什麼。
正要說話,倒是讓曹德忠搶了先:“小子,剛才我就注意你了,你不錯!有點眼力見兒,這鎖子叔是你爹?”
“不是,但也勝似,我陳六子原本就是個小乞丐,沒有鎖子叔我早就死了八回了,大街上的人都嫌棄我,但也只有他,總是給我些吃的!吃餅都有我一半!”
“要飯的啊?那我怎麼聽你喊周掌櫃爹?”曹德忠對乞丐兩字兒並無惡意,這些年他招攬的農戶大多都算是這個幫派的人,荒年要飯,在封建社會很常見。
而如果朱傳文在這兒,就會想到,甚至在新世界,在西北的甘肅、青海部分地區,要飯這事兒可以說到了2000年後,才開始慢慢減少,更何況現在呢?
“一年多前的冬天,我在通和染坊門口差點凍死,是爹救了我!”陳六子不知不覺就將“爹”字兒的聲音放小,他很聰明,為了不讓周常青難做,自己率先提了出來。周家的好他會一直念著,等他發達了,肯定會好好回報周家!